两日后。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办公室内。

    “东来，在来陕甘这么久，还习惯么？”

    “习惯，当然习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赵东来嘿嘿一笑。

    “习惯就好。”祁同伟掏出烟，散了他一支，“这都五月份了，我想安排个聚餐，要不……你去张罗一下。”

    “没问题，正好，我刚发了两斤，活动经费我来。”

    “不用。”祁同伟摆摆手，“就你那三瓜两枣，还是留着结婚用吧。”

    “结婚……”赵东来笑了，“祁市长，不瞒你说，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

    “嗯……没往那方面想，男人嘛，以事业为重，等事业稳定下来，再谈结婚也不迟。”

    “嚯。”祁同伟也笑了，“延红市公安局副局长这个位置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赵东来乐呵呵，“可为人一世，总想再进一步。”

    “有上进心。”

    祁同伟打开抽屉，从皮夹里数了500块钱递了过去，“喏，这是聚餐的经费。”

    赵东来愣了一下，“这么多，肯定花不完，200足够了。”

    “最后一次聚餐，别省，把这钱花完。”

    “最后一次……”赵东来想到了什么，“祁市长，西定市离这又不远，等你到了那边，想喝酒也就一个电话的事。”

    “不是西定市。”

    “那是……”

    “滇南。”祁同伟缓缓站起身，“调令已经下来，大概五月底，我就要去滇南了。”

    “带我一个呗。”赵东来也站了起来，目光恳切。

    “怎么？你刚刚不是说，在陕甘很适应嘛？怎么又想去滇南了？”

    “我说的适应，是跟着祁市长你。”赵东来认真道：“实不相瞒，我从汉东过来时，这里就你一个熟人，可我还是义无反顾过来了，无他……就是相信你，如今你要走，肯定得带着我啊，不然……我不是白来了。”

    “也不算白来啊，你在汉东时，只是一个支队长，到了这边都升副局长了，怎么能算白来呢？”

    “不能这样说。”赵东来继续道：“当初沙书记给我这个机会，完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如果你走了，未来十年内，我都没有再晋升的机会。”

    “你就这么想进步？”

    “男儿何不带吴钩，宦海沉浮，也就两个字，进步！”赵东来的眼神越发炙热，“祁市长，给个机会。”

    “可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万一很危险呢？”

    “我喜欢危险呀。”赵东来的眼神由炙热，变成了渴望，“风浪越大鱼越贵，没有风险，何来利益，我喜欢挑战，也喜欢在挑战中进步。”

    “有意思。”祁同伟点点头，“你知道目前的滇南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其实，当初阳光工程刚启动时，侯处长找过我投资，但我没答应，因为我看得出，那是一个骗局，后来阳光工程暴雷，赖清伟逃到了缅北，为此……我了解过那边。”赵东来深吸一口气，“缅北和滇南相邻，那里警察牺牲率最高，连上一任的公安厅长都在一次联合行动中殉职了。”

    “不错，不错，功课很不错，比猴子强多了。”祁同伟吐出烟圈，“其实，论各个方面，东来你都很不错，只是有没有想过，万一危险落到自己头上时，又如何？”

    “那也没关系，一等功一枚，族谱单开一页，不吃亏。”

    “行。”祁同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但话先说好，你若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会难过。”

    “放心。”赵东来眼眸明亮，“祁市长，你只负责给机会，其他的，我自己把握。”

    “对了，祁市长，你去滇南当任什么职位？”

    “省公安厅长。”

    “嘶……”赵东来后退一步，“平步青云啊。”

    “不是你说的嘛，风浪越大鱼越贵，我顶着这么大的风浪，组织总不能亏待我，不是嘛。”

    “也对，那我呢？”赵东来一脸渴望，“我若去了滇南……”

    “临山市公安局长。”

    “局……局长。”赵东来嘴角颤抖。

    “不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想到了什么，赵东来又道：“这么说，祁市长……我一直都是你计划的一环？”

    “嗯。”祁同伟没有隐瞒，“我了解你，知道你肯定会搏一搏，所以……这个机会，一直为你准备着。”

    “谢……谢谢。”

    “着急别谢，到了滇南，一切以安全为主。”祁同伟极为认真道：“我把你平平安安带过去，也希望你平平安安回来。”

    “知道。”

    “行吧。”祁同伟摆了摆手，“把钱拿着，准备准备，晚上聚餐的事宜。”

    “好嘞。”

    ……

    等赵东来离开，祁同伟又点燃一支烟，来回踱步的同时，拨通了沙瑞金的电话。

    “祁市长，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有事相求。”

    “让我猜猜，马上要去滇南了，有些事还放不下。”

    “嗯。”祁同伟点点头，“沙书记，我想去滇南前，见一眼李达康。”

    “这个不是问题，只是你见到他又能做什么呢？”沙瑞金轻声道：“他被判了十二年，就算表现良好，也要踩上七八年的缝纫机，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话是这样说，可毕竟是我带他来陕甘的，如今要离开了，总想有始有终。”

    “行，我来安排。”

    “谢谢你，沙书记。”

    ……

    陕甘监狱。

    探监室。

    穿着黄色马甲，面黄肌瘦的李达康，在见到祁同伟的第一刻，眼神明亮了起来。

    咧起嘴，“祁市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是不是打算……”

    “别误会。”祁同伟目光平静，“马上要离开陕甘了，就想来看看。”

    “原来如此……”李达康眼中带着一丝失落。

    “怎么样？这里的生活适应不？”

    “就那样。”李达康笑了笑，“除了不能喝酒，一切都还好。”

    “不喝酒是好事。”

    “可不喝酒睡不着啊。”李达康长叹了一声，“对了，祁市长，离开陕甘后，打算去哪？汉东？还是京城？”

    “滇南。”

    “滇南……”李达康咦了一声，“祁市长，你是真能折腾，哪里不太平就往哪里跑。”

    “滇南的情况你也知道？”

    “监狱内有报纸的。”李达康顿了顿，“祁市长，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希望你……一路顺风啊。”

    “没别的想说了？”

    “想说的事，你也做不到，算了……人生一世，等我出去时，都快五十了，应该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