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的时候，陈海轻轻叹了口气。

    黄巢还在客栈的那个角落里待着，可能是在消化那些想法，甚至可能记下一些。

    对此，陈海倒也并不在意，既然已经说出口的东西，便也不在乎他去反复思索、将来去深入推敲。路的确就摆在那里，说起来似乎简单，然而真正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陈海知晓后世黄巢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眼前的黄巢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抉择。不过，无论如何，那终究是黄巢自己的路，自己的选择。

    有些想法陈海说了出来，而有些想法他则深埋心底。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都是闲聊，都是玩笑之语。” 这绝非仅仅是一句故作姿态用以避嫌的话语。前世的历史已然充分证明了世家门阀的存在给社会带来的巨大禁锢。

    前朝与其说是亡于暴政，倒不如说是亡于隋炀帝得罪了旧的贵族体系，损害了那些世家门阀的利益。于是，陇右李家顺势崛起。而终其李唐一朝，也未能将门阀世家的权力彻底消除。倘若不是黄巢起义意外地打断了门阀世家的传承，那么李唐之后的宋朝恐怕在消除这种影响方面只会更加艰难。平民百姓若妄图在眼前的这个政体里绕过世家门阀的影响去成就一番政治事业，那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当然，若纯粹去谈论所面临的问题，陈海自然也有过深入的思考。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尧舜禹时代姑且不论，便是自商朝开始，世家门阀便如影随形。那些个贵族世家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财富，对政治决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使得国家的治理往往偏向于维护他们的利益，而普通百姓则难以获得公平的发展机会。便是到了秦朝，强如秦始皇，试图通过中央集权来削弱世家门阀的力量，但由于时间短暂，未能完全成功。汉朝时期，世家门阀再度崛起，他们与皇室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国家的命运。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世家门阀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他们成为了各个政权的重要支柱，同时也加剧了社会的分裂和动荡。隋朝的短暂统一，本有机会打破世家门阀的垄断，但最终却因隋炀帝的激进改革而失败。唐朝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世家门阀的势力，但始终未能彻底消除他们的影响。由此可见，世家门阀在历朝历代都扮演着复杂而又关键的角色，他们既是国家稳定的重要力量，同时也是社会进步的巨大阻碍。

    “少爷，你方才讲的那些话是何意呀？”多宝儿在陈海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忽闪忽闪的，显然对陈海刚才与黄巢的交谈内容一头雾水。

    “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陈海随意地回应着。

    “可为何那个黄公子反应那般强烈呢？咱们都离开了，他还在那儿发呆呢。”多宝儿微微皱着眉头，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在思索自己未来的路。”

    “路？”多宝儿纳闷地重复着这个字眼，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海已然走出一大截距离。

    “呜~少爷，等等宝儿！”多宝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呼喊着，提起裙摆，快步朝着陈海的方向追了上去。

    陈海与多宝儿悠然漫步于平康坊的大街之上，偶尔瞧见街边有美味的吃食，便会停下脚步买上一些品尝。

    那场烧毁田府小楼的大火熄灭后，仵作在现场查验从灰烬中扒出的已面目全非的尸体。结果显而易见——尸体少了两具。田冲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不敢隐瞒，急忙禀报了当日仍在宫中当值的田令玫。田令玫对田冲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后，派遣手下神策军禁卫在长安城展开搜索。同时，田令玫还找来神武军的中尉调出一些人手，帮忙查看长安的各处城门，为此，田令玫欠下了神武军中尉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然而，毕竟长安的勋贵世家众多，为避免激起民愤，神策军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行搜查。两日后，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这场搜查便如闹剧一般草草收场。

    只是前一天，陈海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多宝儿给兰花浇水的时候，无忧突然找到陈海，告诉了陈海一个算的上是坏消息的消息——被胡善功找到送去了刑部的书生李云，还未等刑部查出背后指使之人，便在刑部大牢里忽然身染怪病，不治而亡了。

    其实说不知道背后指使之人的身份，陈海是不信的。

    “其实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嗯。”

    “刑部那些家伙必然也知道。”

    “嗯。”

    “你倒是给个反应呀~”陈海的淡然让无忧有些不适应，自己在刚听说这个结果的时候，可是气的火冒三丈的，现在当事人听了竟然如此淡定。

    “已经想到了的结果，没什么好吃惊的。”

    无忧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陈海身边说道，“有时候官场便是彼此妥协，希望兄弟你能明白。这是我家将军让我给你带的话。你也明白，杜大人肯帮忙从长安县衙将你带出来，是给将军的人情。现在那杜大人也不敢得罪这件事背后的那人，将军也不好过分强迫。就此结案，是还了那杜大人的情分。”

    陈海笑了笑，用仍旧包扎着的双手给无忧斟茶，无忧赶忙抢过去，自己给自己斟满了。

    “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我四肢仍然健全，双手么，也能恢复的好。”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算了，民不与官斗，再说，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能一直纠结这个。”

    “嗯......你说的也对，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海笑了，没有再说什么，心里盘算的事情，还没拿定的时候，说出来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