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月道：“原来是这样……”

    卫小珀道：“嗯，我们对水的需求量很大。如果养动物，得给它们喝水，会对村子造成负担，所以渐渐的村子里的鸡鸭牛羊都被吃完了……但我不吃狗肉，因为我家养过一条狗，它老死之后，我很伤心，从此再也不养狗，也绝不吃狗肉。”

    洛明月问：“你叫什么名字？”

    “卫小珀。”

    他是个话比较多的少年，介绍完自己还不够，又道：“我今年十五，我堂哥是村长，他比我大六岁……叫卫无际，无边无际的那个无际，他是目前村子里天赋最强的【圣森】，我们村选村长的依据就是谁强选谁，一般两年选一次村长……”

    “对了，我还有个堂姐，跟我堂哥是孪生姐弟，堂姐的身体不大好，很少抛头露面，按理说【圣森】的治愈能力很强，可堂姐身上的病很古怪，她总是胡言乱语，经常半夜磨刀，偶尔还会发疯。”

    洛明月听了，问道：“你堂姐住在哪儿？”

    卫小珀回答道：“就在她房间里呀。为了防止她伤人，她爹娘把她房间的窗户都钉起来了，房门也上了锁……”

    洛明月皱眉道：“就算是一个正常人，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每天没有人跟她交流，时间长了，也会产生心理疾病，更何况她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正常……”

    卫小珀说：“唉，没办法，我还去探望过堂姐，想帮助她，可她神经兮兮的，不仅大喊大叫，说话还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无法交流……另外，我听说堂姐一个人特别喜欢对着铜镜讲话，感觉挺吓人的。”

    洛明月沉默了，她倒是很想帮忙，但她不是精神科医生，而且她手中的丹药都是治疗身体疾病的，无法治愈这种心理以及脑子方面的问题。

    卫小珀又道：“我这个月刚觉醒成为【圣森】，还没有发掘出自己的能力，每个觉醒者的能力侧重点都不一样，如果我能治愈精神方面的疾病就好了，我希望堂姐能够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

    洛明月道：“我也希望。”

    卫小珀絮絮叨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了很多，说到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

    洛明月笑道：“好了，你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闻言，卫小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真神大人竟然耐心听完了，全程都在凝视着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真神大人，您……您真好。”卫小珀挠了挠头，感觉很不好意思，“抱歉，我耽误了您的时间。”

    洛明月微微一笑，说：“没事，我很喜欢听你讲这些。”

    “真的吗？”

    卫小珀很惊喜，他热情道：“那我以后多讲讲？”

    “好。”洛明月点头，又说：“其实我还想见见你口中的堂姐，但她家在西北角，太远了。”

    胳膊伸不过去。

    卫小珀说：“不远，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把堂姐接到我家……当初我爹娘生下我以后，还想要个女儿，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结果接连又生了俩儿子，气得我爹说再也不生了……我爹说，男娃淘气，不如女娃乖巧可爱，所以他做梦都想有个女儿，以前堂姐没生病的时候，我爹娘喜欢把堂姐接到我家来住……”

    洛明月给他家的院子里放下一个石盆，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又在旁边摆两个小锅，一个锅里装着饼子碎块，另一个装着煮鸡蛋碎块。

    卫小珀呆了呆，“真神大人，这是……”

    洛明月接话道：“羊肉汤，给你的。”

    卫小珀的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他道：“谢谢您！我……我太喜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要不我现在给您磕几个吧？认个干亲，要不然这羊汤我喝着不踏实……”

    洛明月好笑道：“别胡说，快去吃饭。”

    卫小珀问：“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我可以把它们分给大家吃吗？”

    洛明月道：“当然可以。主要是你们村粮食很多，村庄占地面积也大，不方便集中投喂，不然的话，我能给你们一整个村的人提供羊汤。”

    “天啊！！”

    卫小珀惊呼，他抬着头，眼底写满了崇拜，“您真的太厉害了！”

    洛明月莫名其妙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卫小珀说：“您……您有很多的食物，而且还是我最爱的羊汤……”

    洛明月笑道：“你最爱吃这个？若是天天给你吃，迟早让你吃腻。”

    卫小珀很吃惊，“什么？天天吃？我都不敢想，如果每天都能吃到羊汤，该有多幸福……”

    洛明月说：“那你等着吧，我连着给你投喂几天，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上火。”

    “那我就多喝水。”卫小珀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转身回屋，招呼自己的爹娘还有弟弟们出来吃东西。

    卫小珀的爹娘看上去都十分淳朴老实，夫妻俩来到院子里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两个小男孩也学着父母的样子跪拜。

    洛明月不喜欢他们这般正式，道：“都起来吧，以后见我不必下跪，若是真心想感谢我，鞠个躬即可。”

    “鞠躬不足以表达我们对您的谢意。”

    “我们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还有鸡蛋……您真的太慷慨了……”

    两个孩子也抬头，目光真诚道：“美人姐姐，您真好。”

    洛明月接受了他们的感谢，她喜欢投喂小人，每次看到小人们吃饱饭，比她自己吃东西还要满足。

    卫小珀端着盆出去，给邻居家送了一些，他其实还想给堂哥家里送，但是堂哥家比较远，比较费时间。

    于是，卫小珀自己先吃了满满两大碗，填饱肚子后，他拎着一个桶，将羊汤装进桶里，并用盖子盖好，打算送去堂哥家。

    卫小珀问：“真神大人，我送饭的时候，顺便把堂姐带到我们家，您看可以吗？”

    洛明月道：“若是你把她放出来，她会不会揍你？”

    卫小珀神色一滞，他道：“我堂姐有一次做噩梦，醒来时神志不清，差点把我给掐死……不过她及时收手了，并且一直给我道歉，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已经原谅她了，现在我的力气很大，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不受欺负。”

    洛明月道：“既然如此，那你把她带出来给我看看吧。”

    “好的，真神大人。”卫小珀脚步轻快地走在街上，偶尔看到村民们正在围着石盆取蜂蜜水和糕点，其实刚开始只有小孩子们最积极，大人们拗不过自家孩子，只能出来取吃喝，结果家里的老人也想吃……渐渐的一家人就都喝上蜂蜜水了，毕竟甜甜的，味道很好，还有那些糕点，也很好吃，比以前在镇上买的还要美味。

    吃喝完毕后，各家各户开始翻箱倒柜，从家里找了香烛，在院子里摆了桌案，点了香烛，向天上的真神表达谢意。

    说实话，大家第一次被投喂，内心充满了忐忑，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总怀疑这是一场梦，幸好真神大人在天上停留了很久，尽管村民们听不到卫小珀的声音，可是能够感受到真神大人的温柔，同时也听到了那句“不必跪拜”，于是村民们都改为鞠躬，有少数村民在小声许愿，“希望上苍能够下雨，风调雨顺，保佑我们都平安顺遂。”

    洛明月听到了这些人的声音，她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给小人们下雨，但她肯定会源源不断地为大家提供饮用水。

    洛明月从天空消失，开始在纸箱子外观察小人们。

    卫小珀来到了他的堂哥家，将食桶递给了卫无际。

    卫无际道了声谢，同时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小珀，你真牛，竟然敢跟真神大人讲话。”

    卫小珀说：“我也没有想到我的胆子能有这么大……我之前啰啰嗦嗦地讲了许多废话，真神大人也没有打断我，还回应了我……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脾气真好……”

    卫无际道：“你的勇气令人称赞……走吧，正好你送来的羊汤还是温的，我去给姐姐送一碗。”

    卫小珀乖乖点头，随后诧异道：“姐姐还没吃饭？”

    “我中午给她送过饭了，但她最近食欲不振，每次我送进去的饭，她都不肯吃几口，越发神神叨叨……其实，我有想过偷偷的把她放跑，但她不肯走，还瞪了我一眼，警告我把门给她锁上，不然她把我腿给我打断。”

    卫小珀说：“真希望堂姐能好起来……”

    卫无际点了点头，道：“我也希望，但我已经做好养她一辈子的准备了。”

    说话间，兄弟俩已经走到了房门外，卫无际将锁打开，道：“姐姐，我来给你送羊汤，小珀说想带你出去转转，总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你愿意跟他出门吗？”

    房间里的女子身材纤瘦，她对着镜子，语气幽幽道：“郎君呀，你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紧接着，她又故意加粗了声音，道：“救不了，你们都会死，会死的……”

    她呜呜哭泣起来，嗓音尖细，“可我不想让大家死，怎么办……”

    刚哭了没两声，她的表情便狰狞起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重新用粗嗓音对着铜镜说：“那就磨刀！杀了他们！先下手为强！”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猛然转头，目光冷冰冰地看向卫无际兄弟俩，漆黑的瞳孔宛如干涸的枯井，肤色却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白色，由于她下颌尖俏，脸长得小，越发衬托那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眸寂寂无光。

    她的房间里没有刀，只有个吃饭用的小勺子，还是轻而薄的木头做的，她拿起了那个勺子，一步步朝着门口走来。

    卫小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语气哆嗦道：“堂姐？”

    纤瘦女子笑了一下，“你认错人啦，要叫奶奶。”

    卫小珀便道：“奶奶，陪我出去晒晒太阳行吗？”

    卫无际扶额，道：“你别乱叫。”

    卫小珀道：“我怕她用勺子捅死我，我喊一声奶奶，可以保平安……”

    卫无际说：“你也知道她拿的是勺子，捅不死你的，如果她真的打你，我愿意挡在你前面。”

    闻言，卫小珀立马躲在了他身后，道：“好嘞，谢谢哥。”

    卫无际无言以对，双手把碗递出去，对纤瘦女子说：“姐，别吓唬他了，吃饭吧。”

    纤瘦女子没有接碗，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喝到嘴里之后，她忽然崩溃大哭，“都死了，都死了……”

    卫小珀小声问：“堂姐，谁死了？”

    纤瘦女子没有回答，她转身又回了屋子，重新坐在铜镜前，一边给自己梳头发，一边抽泣，“我打不过，都怪我太弱了……”

    卫小珀实在无法跟她正常交流，只能看向卫无际，求助道：“哥，帮个忙，让她跟我走一趟吧？”

    卫无际走进房间，劝说道：“姐姐，小珀想你了，你陪他一会儿好不好？”

    纤瘦女子尖叫，“都是血！都是血，我不去！”

    卫无际耐心道：“小珀身上很干净的，没有血。”

    卫无际的姐姐是从十六岁那年突然疯癫的，刚开始症状还不严重，村子里的每一名【圣森】都来救治她，结果没有丝毫效果，她疯的越来越厉害，卫无际总觉得她其实是有理智的，尝试跟她沟通，她却只会叫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亲戚们说，应该领这丫头去外地看病，不应该把她锁起来，这样会毁了她，但其实，是姐姐自己要求家人把她关起来的，也是她自己不愿意出门，卫无际总不能强行把她带到街上，害怕刺激到她。

    纤瘦女子歪了歪脑袋，问道：“小珀是谁？哦——我知道了，他是死人。”

    卫小珀听了，也没生气，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纤瘦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被他的眼神烫到了，整个人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攥着手里的木勺，说道：“我保护他，我来当死人。”

    卫无际道：“姐姐，你别总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不吉利……你不想出门就算了，我们不会勉强你的……”

    “不勉强？抱歉，那不可能……”卫小珀站在房间门口左顾右盼，已经开始找棍子了，他答应了真神大人，要把堂姐带到自己家，却没有说堂姐是醒着还是昏睡着，所以他决定一棍子把堂姐敲晕，把堂姐背回自己家，毕竟堂姐脑子不大对劲，让真神大人见一面，也许真神大人能给她治好呢？

    卫小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他抄起院子角落里的一根木棍，掂了掂，随后也跟卫无际一样，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