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一点至关重要,务必得由农民们亲自去寻找才行。并且要明确地告知武士,此次行动乃是为了援助农民。只有那些在知晓实情后,仍然心甘情愿前来相助的武士,才有资格在本次行动里充当我们的得力助手!”
上泉秀纲一脸严肃地阐明着其中关键所在,并清晰地点明了武士阶层之中,被众人所公认的正规武士与那些被称为“恶党野武士”之间的“差异”——那就是没有差异!
诚然,从封建统治秩序的角度出发,前者无疑是其赖以维系的基石以及向外延伸拓展的有力臂膀;后者则宛如一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整个统治体系的安稳。但问题在于,站在广大农民的立场上来看,二者当真存在实质上的天壤之别么?恐怕未必如此吧!
说到底,无论是哪一类武士,在农民眼中无非都是一群贪婪的剥削者和残暴的压迫者罢了!唯一的不同之处或许仅仅在于,一方尚有那么一丁点儿底线可言,另一方则完全丧失了道德的约束,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可即便是那仅存的些许底线,又能有多高呢?就好比当年蒙元铁骑大肆屠城时所采用的标准——只看人的身高是否超过车轮,只要超过此线便格杀勿论。这般底线之低,实在令人心寒!此时此刻,就连上泉秀纲本人的内心深处,也禁不住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与慨叹之情。
“我明白了……”羊群雇佣老虎来对付狼群的故事,今川义真又不是没听说过。
现在这伙武士准武士里,有人原本是羊——比如日吉丸,因此能和羊共情;有人是大老虎,厌恶抢肉过分的狼群,因此看羊有些可怜——剩下的几乎全部都是……但是谁能保证其他老虎也是这两类呢?
老虎和羊本就有很难逾越的鸿沟!这种情况下,在大街上随便薅来一个崇拜大老虎的中小老虎,希望他们能保护好羊,的确不太靠谱。
话分两头,昨晚从今川义真处了解到北边新盘踞恶党消息的木下正三,把消息层层上报后,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木下君,就由你来代表官府和那几个武士猛人一起去对付恶党吧!
看着下发的命令,木下正三内心宛如被九头虫下令除掉唐僧师徒的奔波儿灞,千万头羊驼飞奔而过:【我来对付骑马恶党,真的假的?】
前面说过,木下正三是农民出身,但同时,曾经作为足轻在第二次小豆坂之战的顺风仗里砍过一个织田家基层武士老爷的人头,得木下家老家主赏识,加上长得在一众农民里还算说得过去,颇得木下家女儿的“赏识”,因此成了村头地侍木下家的婿养子,等他老丈人寿终正寝,他就是30石木下家的家主,是正牌儿的有安堵的武士,所以他身份上处于既是武士又是农民的量子叠加态,可谓“薛定谔的武士”。
如此一来,嫉妒他能爬上去的其他农民出身的给郡司干活的杂役,以及瞧不起他农民出身的奉公人,结成了统一战线,经常排挤这个半农民不武士的异类。
这次城主天野景贯一句:“天野家也没武士了,郡司里面看看有没有能打的人,和他们一起去吧,我会按照正常奉公来上报恩赏的。”
郡司奉行:“那就这个木下正三吧,他之前只是个普通农民,两年前小豆坂之战砍了织田家一个武士的人头,才得了点恩赏,让他们村的地侍正眼瞧他,还成了那地侍的婿养子,绝对算能打的!”
“好,就他了!”
上泉秀纲让平藏他们再找一天,实在不行就只能这“4+3*2\/3”当七个人用,后天早上就出发,不能在等了!而“4+3*2\/3”个人则继续在那个井伊直亲发现、今川义真砸木头墩子的那个城下町角落各自训练:
今川义真练锏,日吉丸练枪,其余人练刀。
日吉丸作为征召过来的足轻,是带着一杆长枪和打刀的,不过前几日挨了顿无妄之灾,今川义真除了请他吃了顿饭,还额外给了些钱用来治疗,他觉得那不算什么大伤,自己也很能挨揍,所以那笔钱被他主要用来买了一杆新的三间长竹枪。
这长度的长枪以他的身形施展开,颇有花果山普通猴子学习孙大圣耍超长金箍棒的感觉,滑稽极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瘦弱的“猴子”,用长枪拍击和扫击时,还是颇具威力的,当然,戳击就感觉软绵绵的。
上泉秀纲看这日吉丸的枪术训练,点了点头:“就这样练!找找感觉,听平藏说他们村子附近有不少竹林,用竹子可以为村子里的农兵做一些竹枪,到时候就靠你能抓紧时间教他们了!”
“嗨!”日吉丸答应道。
“五郎,你怎么回事,才练一个时辰就吃一个放了不少盐的饭团,庵原家把你放出来不会是因为你会把庵原家吃穷吧……”上泉秀纲看着耍了会儿锏就要停下来吃饭的“庵原五郎”皱了皱眉,如此吐槽道。
【我靠系统压榨自己身上的脂肪和多余糖分开挂的事情我会告诉你?】今川义真斜了对方一眼,一口吃完最后一点饭团,拿起锏,对着不远处的一段夯土墙,奋力扔去,“啜!”得一声,锏的尖端穿墙而出。
上泉秀纲点头:“倒是没吃到狗肚子里。”
“啊!几位老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窥视你们了!”木下正三屁滚尿流地从土墙后面跑了出来。
“上泉秀纲大人作证,你昨晚托我给的钱,我已经给他了,你现在还跑过来,还偷偷摸摸围观我们,到底想干嘛?”今川义真走到土墙边,抽出铁锏,指着木下正三问道。
其他人,除了上泉秀纲,其他人,包括井伊直亲在内,把他围了起来,身形最为矮小的日吉丸蹲了下来,一副黑帮马仔的模样,说道:“我觉得你最好把你的目的赶快说出来,不然把你从猴子打成熊猫!”
日吉丸不知道熊猫是什么,也不知道熊猫眼是什么梗,他这是前几天因为误会,被“庵原五郎”、冈部元信、朝比奈又太郎和朝比奈泰亨几人暴打之后,“庵原五郎”对他说赔礼道歉时听到的,他觉得“把猴子打成熊猫眼”这句话非常有气势,所以就在此时用了出来。
虽然也不知道熊猫眼是什么,但木下正三还是连连讨饶:“别别别!别啊!别打!我,我是来加入,哦不,跟从几位大人的……”
“嗯?跟从我们?跟我们做什么?”今川义真问道。
木下正三一脸希冀地抬头望向今川义真:“几位大人是不是要去北边儿对付那伙恶党?”
“是又如何?”今川义真的铁锏继续指着木下正三。
“我也要去……”
“为什么?”却是上泉秀纲推开今川义真问道。
见没了生命威胁,木下正三猜想对方作为侠客,肯定是因为同情农民才愿意帮忙的,于是为了能让对方更能接纳自己,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小的……小的……小的也是农民出身,同情恶党威胁下的农民……”
“这人还不老实,动手吧……”上泉秀纲转头欲走。
“别别别,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是因为上头任命我去的,我自己确实不太想去,可不去不行……”木下正三举起双手求饶道。
“所以你刚才说的是假话是吧?”日吉丸威胁道。
“最起码有半句是真的……”
“哪半句?同情农民?”日吉丸问道。
“不……我是农民出身……”
日吉丸看着对方的身形和某些地方的肥膘,“嘁~”得嗤笑一声。
“你?农民?15岁之后就没拿过锄头了吧?嗯,这两年也没怎么拿过足轻的长枪了吧!”日吉丸抓起对方的手,看了眼后甩出,说道。对方这幅样子自称农民,让他想起了继父竹阿弥,游手好闲。田种不好,也不是啥上等人,作为男人只能吃老婆的,吃继子继女的,还自称做过织田信秀大人的茶人?
木下正三是怕死的,可要是被看起来宛如猴子的家伙嘲讽,他也受不了:“是,15岁后我就是个溜子了,可村里没地种了啊!也没有可以开垦的土地了,我能怎么办?不就只能给游廊做个帮闲混口饭吃?
你这杆长枪三贯钱吧!我在小豆坂之战也是用的这款!要不是我15岁后在游廊帮闲,我哪来那些钱买好枪,让我有机会搞到一个织田家武士的人头!要不是我15岁后在游廊帮闲,学到一点打扮的技巧,村头地侍的女儿能看上我,让我成了她家的婿养子,以后继承木下家?”
日吉丸无话可说,他不知道他是该羡慕呢,还是该羡慕呢,还是该羡慕呢?
“所以你现在,是被其他正经武士出身的人排挤了,所以不得不出来和我们一起去对付恶党?”好歹看过一些无聊的办公室小说的今川义真猜道。
“是的。”木下正三低头说道,“我不想去北边儿,但是因为上头的命令,我不得不去……要是不去的话,岳父大人也帮不了我……我孩子才刚出生,我得为他挣更多的安堵,我要让他知道他是武士的儿子!”
日吉丸在想,对方现在要跟着那几个武士一起去剿灭恶党是为了让刚出生的儿子,知道自己是武士,那同样是农民也勉强也算武士的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可以和大人物们建立友谊吗?是为了以后出人头地的路可以更加宽阔吗?是为了自己未来能真正的成为一名武士吗?
在日吉丸思考自己掺乎的意义在哪里时,上泉秀纲的话却传了过来:“这人可以用,算他一个吧!”
“为什么?”今川义真觉得,这老头是不是食言了?
“觉得我食言了是吧?”上泉秀纲问道。
今川义真:……
“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没有正儿八经出阵过,如果你出阵过,就知道,武士出阵前,是不能见年轻女眷的。”上泉秀纲介绍道。
“是因为担心武士出阵时腿软?”今川义真有点贱地问道。
“啪!”上泉秀纲赏给今川义真一个拍头,可惜今川义真并不是月代头,声音不怎么清脆,这种少主主动犯贱的事情,冈部元信和朝比奈泰亨都是坐视上泉秀纲教训的。
上泉秀纲说道:“太原崇孚雪斋大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是因为很多大名和武将认为出阵前沉湎于家人,会削弱斗志!而老夫不这么认为,老夫认为,对家的守护,才能激发人的勇气!这个人明明要去作战,却还想着自己的家人孩子,这绝对不是那种我担心的会和农民发生冲突的武士!”
“您是上野一番枪,您说了算,呵,您说了算。”今川义真敷衍道。
这时候的上泉秀纲还算得上是意气风发,在“上州黄斑”(也可以理解为“上野之虎”,黄斑就是老虎)长野业正的麾下,作为“上野十六本枪”之首,目前不仅单打独斗罕有败绩,领军作战也是长奏凯歌,他对兵法和军略的理解,说出来那也是兵法军略的大家之言,不能不听。
当然以后上野国长野家在关东动物园三强龙虎狮的夹缝之中左支右绌,长野业正逝世后继承家业的长野业盛比原版今川氏真都有一定差距,就算有“剑圣”辅佐,长野家也雨打风吹去,那时候,剑圣就只是剑圣了,越后二五仔大熊朝秀都可以挺枪冒犯,兵法必须学,军略不能听……
话收回来,现在上泉秀纲一锤定音,算上了木下正三这个武65,统18的“武士”——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泉秀纲认为他能算一个,而“庵原五郎”、朝比奈又太郎和日吉丸三个大幅度比他强的少年只能绑一块算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