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宋朝对这个孩子到来的态度,终于让陈肆放下了些许戒备。
对宋昭活动的范围,从宋家的地界内,已经到可以送他去公司上班。
早上,宋昭送陈肆到公司,车子已经停在大门前的马路边,身旁的男人却没有下车。
宋昭扭头看了他一眼,朝大门抬抬下巴:“还不进去?”
陈肆定定看着她,幽邃的眸底隐隐充斥着期待,似乎在等待什么。
宋昭假装不懂,跟他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男人一身正式的西装,戴着宋昭给他定制的用来保护眼睛的平光眼镜,身形高大,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强势气息。
而此刻,宋昭却莫名感到一股,足以盖过这些气息的怨气。
顷刻,陈肆收回目光,慢动作似的,伸出手,打开车门。
宋昭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车门“砰”地一声被他甩上,就像发脾气的小孩子。
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大门里面走。
宋昭将车窗降下,看着男人高大阴沉的背影,忍着笑,默默在心里倒计时。
在她数到三的时候,陈肆正好抵达大门前,自动感应门向两边滑开。
下一秒,陈肆倏地转身,疾步往回走,漆黑的目光隔着眼镜,紧紧锁住车内的宋昭。
这眼神在外人看来,绝对不算温柔,甚至可怕,就像出窍的剑刃,连眼镜都无法阻隔。
宋昭在其中,却只看见了浓浓的控诉。
她将手肘撑在中央扶手上,唇边挂着懒洋洋的浅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走到车前,陈肆的视线直勾勾地钉在宋昭那张一眼万年的脸庞上,张开嘴却是口不对心:
“回家好好休息,按时运动,不要偷懒。”
宋昭肚子里已经三个月,医生说可以适当地运动,有利于日后生产。
但怀孕后的宋昭,有些懒,不爱动。
陈肆便给她规划了精确的作息表,按时让人监督她,他在家的时候,就会陪她一起。
但……这种时候,宋昭很清楚,他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毕竟,他说完,还怵在原地,像盯着骨头的狗,期待地望着她。
她看着陈肆表里不一的脸庞,突然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
在她做这个动作的同时,清晰地看见,男人幽沉的眼底,瞬间点亮一簇火光。
陈肆下意识握上门把手,宋昭笑着说:“不用上车。”
陈肆愣了愣,试探着俯身,朝车窗微微探进。
宋昭探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脸庞,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别后,她退后一寸,笑着揶揄:“现在能好好工作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未消失,陈肆抿了抿唇,意味难明地看她一眼,低沉地道:“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宋昭挑眉:“你觉得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当私生子?”
陈肆微炡,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车窗便已升起,宋昭吩咐司机开车。
女人的脸庞缓缓被阻挡,陈肆回过神,反射性要追问。
车子却已启动,只留下一道无形的车尾气。
一瞬间,陈肆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疯狂加速,呼吸粗重急促,唇角遏制不住地上扬。
他站在原地,目光盯着那辆帕梅拉消失的方向,直直看了很久。
才转身,快步走进大门。
陈肆害怕自己是否会错了意,但只要想到有那种可能,他就根本压不住那如浪潮般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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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大门外,一个挎着包的女人,从绿植后走出来,呆呆地看着简约、但十分有格调的宋氏大门。
刚刚她看见了什么?
昭昭亲吻了陈肆?
他们不是姐弟吗?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手机,将刚刚的惊涛骇浪压入心底,佯装平静地走进大门。
这正是当初在高中的时候,向陈肆告过白的女生,傅菁。
高中被陈肆不留情面的拒绝,原本她对陈肆,从喜欢变成了讨厌,见到他,都不会给好脸色。
可她却发现,陈肆根本不在意,甚至看起来,完全不认识她。
可他太耀眼了,只要从学校走过,又没有女孩子不会看他,私生子的丑闻,在他身上,毫无影响。
她对他的讨厌,又变成了不甘心。
一直到上大学,她努力考上江大,原本想找机会再次接近陈肆。
可陈肆却早早进入宋氏,被宋昭培养,回学校只是匆匆上课,让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他。
傅菁眼看着陈肆一步步高升,从众多人议论的私生子,到如今夺了宋昭的权,成为宋氏真正的主人。
再没人敢说他是私生子。
她心中的不甘心,也在跟着膨胀。
所以为了接近陈肆,她从原公司离职,到宋氏应聘。
前几天她已经通过一面,今天来二面。
没想到就看见,这样让她震惊的一幕。
刹那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嫉妒。
她喜欢的人,竟然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惜乱伦的卑劣者,这让她觉得可怕,又失望。
但同时,明知道他是这样的男人,对她的吸引力,却好似更加浓重了。
现在外界都在传,宋昭养虎为患,被陈肆夺权,所以傅菁理所应当地认为,陈肆跟宋昭乱伦,只是他夺权的一步。
傅菁一边觉得宋昭真蠢,原本以为她是让许多女生敬仰的女强人,没想到也会因为沉溺爱情,而丢了自己的东西。
可她又忍不住嫉妒,为什么跟陈肆在一起的,是宋昭。
傅菁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进宋氏面试,以至于面试的时候心不在焉,让面试官眉头直皱。
根本不知道,今天宋氏高层,全都感受到了来自那位的春风化雨。
压迫久了,他们甚至觉得,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今天就算有人犯低级的错误,陈肆也只是耐心地指正,并没有发火,甚至连不好的脸色都没有。
犯错的小秘书,战战兢兢地从办公室出来,正碰上赶去办公室的张睿。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张特助!张特助!救命!”
张睿立即拉响警报:“怎么了?陈副董骂你了?”
小秘书猛地摇头:“不仅没骂我,说话还很温柔……”
说着,她欲哭无泪:“我不会要被炒鱿鱼了吧?”
她可是挤破脑袋,才挤进了宋氏。
如今,宋氏在众多一流公司中,是待遇最好的公司。
陈肆掌权后,宋昭定制的员工待遇,并没有变,还改善了一些方面。
但是待遇好,要求也十分严格,陈肆上位后,比宋昭在时还要严格。
所以,宋氏所有的员工,都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认真来上班,生怕丢掉这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听完,张睿松了口气,向小秘书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笑:“放心,没事的,去工作吧。”
小秘书不信:“真的?”
张睿:“不信你就看呗。”
今天他也明显感觉到,陈肆心情很好,不过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知道是为什么。
今天宋董来公司了,嘿!
整天陪龙伴虎的,那两位那点关系,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况且,最近一段时间,这两位也没藏着掖着。
他好几次去宋家送文件的时候,都看见两人举止亲密。
所以,不管外界如何猜测,他的内心,都稳如老狗。
什么夺权、斗争,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宋董,迟早会回来的!
下午下班前,张睿到办公室,向陈肆汇报工作,发现陈肆看了好几次时间。
张睿体贴地道:“今天没有太多重要的事情,不然副董先回家,待会我向副董发消息?”
陈肆想也没想,就颔首答应,起身离开办公室。
傅菁面试结束,就在宋氏门外的露天休息区,坐着等。
足足等了一整天,时不时看向宋氏大门,目光焦灼。
就算看见了那样的场面,她还是忍不住抱有期待。
直到听到有人叫“副董好”,她登时抬眼,看见身高腿长的男人,迈出感应大门,身后跟着那名高级助理。
“陈肆!”
傅菁立即起身。
陈肆今天心情好,听见自己的名字,虽然心里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宋昭,但仍旧耐心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过去。
傅家迈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张睿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这位小姐,如果您找我们副董有事,请先到前台预约。”
陈肆名扬商场的不仅是手段,还有这张脸。
每次陈肆出现在公开场合,都会有假装认识他的女人,想来一场霸总小说里的艳遇。
张睿处理起这种事,非常地心应手。
毕竟以前跟着宋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宋董还有富二代私生粉,整日变态跟踪,后面宋董给人公司整垮后,才老实了。
傅菁不顾张睿的阻拦,抬头看着男人,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陈肆,你还记得我吗?”
陈肆脸庞冷峻,眼神平静没有波澜:“不认识。”
傅菁失望,但不死心:“我是傅菁啊,高中喜欢你的那个傅菁,我是为了你才来应聘宋氏的。”
陈肆只听进去了最后半句话,当即拧紧眉,侧眸对张睿道:“通知人事,拒绝录取她。”
张睿点头:“是,副董。”
傅菁睁大眼睛,下意识质问:“凭什么?你凭什么拒绝录取我?”
或许因为今天心情实在好,陈肆沉着脸,多说了一句:“宋氏只接受,真正想进宋氏的员工。”
话落,他迈开长腿,没再看傅菁一眼,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傅菁不甘心,本能地拦住他,却被保安控制。
陈肆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脚步很快,似乎极为迫不及待。
他想尽快回家,问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让他们的孩子当私生子?
如果宋昭不与他公开,到时候宋昭生下孩子,父亲来路不明,在外界眼中,就只会是私生子。
如果想要孩子不是私生子,就必须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副驾,张睿已经联系过人事,回头对陈肆说:“副董,我已经给人事打过电话,他们说傅菁面试不合格,原本就不会被录取。”
陈肆低沉“嗯”一声,十分敷衍。
张睿都怀疑,他根本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后座,陈肆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握拳,脸庞也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是那个意思吗?
终于到家,宋昭跟以往一样。
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拽紧他的西装衣领,踮起脚,给他一个吻。
陈肆倏地抱住她,将她抵在玄关的柜子上,低头,目光紧锁她的双眼:“宋昭昭,早上什么意思?”
宋昭要笑不笑:“你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听她卖关子,陈肆心急如焚,盯着她,逼迫似的问:“我是孩子的爸爸,对吗?”
宋昭脸色不好看起来,用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轻声威胁:“是不是非要我给你一巴掌,你才会问点清醒的问题?”
陈肆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头,侧脸在她手心轻轻地蹭,低声地道:“宋昭昭,我没那么自信。”
“别骗我。”
宋昭轻轻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心软。
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吻了吻,又亲亲他的脸颊,声音温柔:
“不会骗你。”
陈肆双臂倏地收紧,低头埋进她的颈窝,格外病态依恋地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喃喃:
“宋昭昭,我真的很开心。”
晚上,陈肆心血来潮,到琴房,给宋昭弹钢琴听,美其名曰胎教。
宋昭靠着琴边,低头看着男人灵活的双手。
他手掌宽大,手指极长,单手拇指与小指的距离,可以轻易地跨越十多个钢琴键。
在某些时候,也可以探到她难以想象的深度。
随着他的指骨起伏跌落,钢琴发出的音调或高昂,或婉转,简直就是一场听觉享受。
只是,连他的琴声,都跟他这个人一样,透着极其缠绵、偏执的味道。
像血管内激荡流动的血液,更像如影随形的阴影,试图将她永生笼罩。
她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半开玩笑地问:“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陈肆抬眸,手中没有停:“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会。”
宋昭很喜欢他专注做着某件事的时候,目光流转过来,又好像只看得见她的样子。
这样会让她忍不住,忍不住亲近他。
宋昭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她俯身,双手捧着陈肆的脸庞,吻上他的唇,陈肆顺势回应,突然抱到钢琴上。
宋昭下意识单手撑着钢琴架,另只手护着肚子,皱眉嗔他:“你小心点!”
陈肆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低沉地道:“医生说,现在你可以适当运动。”
宋昭挑眉:“你想做什么?”
陈肆忽地低头,宋昭本能地按住他的肩膀,眯起眼,仰起皙白细腻的脖颈。
忽然,静谧唯剩流水的琴房,响起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还是宋昭先听见,她拍拍陈肆的肩膀,喘着气道:“你的手机响了。”
陈肆顿了顿,没有停。
宋昭克制着软得失去了调的嗓音:“不要错过工作。”
陈肆这才抬起头,伸手拿过旁边的手机,嗓音十分阴沉、却沙哑:“什么事?”
瞥见他唇边不清白的光泽,宋昭当即撇开眼,不敢直视他目光烧灼的眼眸。
电话是张睿打来的,声音很急迫:“副董,不好了!您跟宋董的关系,又被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