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临走说是要去参观一下上海大众,但小芹抽不出时间陪他,也不知道他去没去。为此,小芹心里不免愧疚。在机场,小芹买了些上海特产托汪俊带给爸妈,这让汪俊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一直都没借口去看看小芹的爸妈,心里怪想他们二老的。在汪俊心里早已经把小芹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了。
送走汪俊,小芹继续在各个社区教授京剧唱段,她想:如果大嫂在就好了,那才是真正的大青衣呢。
在京剧的行当里,青衣无疑是最难学的一种。女性的青春短暂如流星划过夜空,而青衣的艺术生涯更是如此。从小,她们就得开始练功,嗓子要清脆婉转,身段要婀娜多姿,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要经过千锤百炼。
然而,一旦嫁人,她们的事业几乎就断送了。家庭的责任、婚姻的束缚,让她们不得不放弃心爱的舞台。曾经的梦想,曾经的努力,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不知有多少这样的青衣。从小,就展现出非凡的天赋,被老师们誉为“青衣的苗子”。她们努力练功,不畏艰辛,只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风采。可当成功就在眼前的时候,相爱的人也翩然而至。演出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名字也逐渐被人们所熟知。然而,就在她们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也到了生育的黄金年龄。的确有个别刚烈的女性,为艺术捐躯,宁可不结婚,也不离开舞台。或者有人与爱人约法三章,只结婚不生育,一切都只为“戏比天大”。
这些都是大嫂告诉小芹的,大嫂一直对小芹说,她是幸运的,能遇到大哥这麽好的男人,能在不惑之年嫁给他,还能有老爸老妈这麽好的公婆,现在让她放弃什么她都乐意,她甘愿为大哥守着家。小芹听着大嫂的肺腑之言,觉得这才是人生指引,比学院里的课程真实、可信。
自从栏目火爆以来,小芹一直接到大嫂的电话,大嫂一直在夸她能干,夸她的剧装照漂亮,扮相好。当然,最后总少不了那句闲佰:“啥时候能把自己嫁出去啊,现在成角儿了,眼睛可得长住了,别看走眼哈。”
这大嫂就是会打趣我,小芹总这麽想。不过,想想最早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看看现在,小芹不能不佩服嫂子,她得多隐忍才到了现在啊,也许自己真的太矫情。
小芹到上海一直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还就是汪俊能打打电话,再就是大嫂来之前铺好了路,不是她找那老艺术家托人,小芹在上海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现在,她的学业也进展顺利,她找到了方言这个研究课题,这次汪俊来肯定了她的想法,让她更有信心了。现在汪俊也是研究生了,他这小学都没毕业的主,这是上了几个台阶啊。想不到,汪俊的徽学研究进展神速,他都在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遗了,他还真有经济头脑,据说童教授都把他当财神爷了。他的研究成果都在创造经济效益了。
既然见面了,好多话也就容易开口了。
“一直想问,你女儿的学习还好吧?快高考了吧?打算考什么学校?”小芹问,眼睛却是看着餐厅里奢华的装饰,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思。
汪俊则是喜出望外,他本以为距离远了,感情就淡了,一直都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过分思念,否则会痛苦得无心做事。没想到,小芹会邀请自己几千里地跑过来,还说出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难得你还想着这件事,先谢谢你哈。的确,在上高二,看上去偏理工科,学习一般。挺挠头地。“汪俊说,还嘿嘿笑着。
小芹想,是不是父亲对女儿都很宽容,从不会指责?
”那,文科的课你都可以辅导她了吧?你现在可是研究生啊?我觉得你现在的专业方向,以你的水平,很快能拿到博士学位。“小芹说的有些激动,脸微微红了。
汪俊禁不住盯着小芹看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双双举起手中的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
”我哪有那个水平啊,都是请家教。再说,自己的孩子往往自己都管不好,你没听说吗?好多大学老师的孩子都考不上大学。”汪俊说。
他喝点儿酒脸就红,话也会多。但他头脑还清醒,话一出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沉默了。但他现在也学乖了,他来的路上就提醒自己,别跟小芹提让小聂帮着女儿复习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芹也并不深问,她最想知道的是汪俊前妻对他女儿考学的态度,可这小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汪俊当然知趣,小芹能问到女儿升学的事,就是一种表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的学业也发展得不错啊,尤其你这次一个人单枪匹马闯上海滩,还干的风生水起地,不简单,来,我为你庆功。”汪俊说着就又举起了酒杯。
小芹瞄一眼汪俊涨红的脸,笑着说:“心意我领了,你不能再喝了。”
小芹心里暗暗想着,真的和汪俊结合,他过婚礼这关都难,大哥、二哥一个比一个能喝。他们把喝酒当成男人的头等大事,认为不能喝的男人没法交,太没血性了。虽然小芹并不把这话当真,但看看面前的汪俊,她不由得想,真男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无论怎么讲,汪俊对自己是很上心的。
学业已经稳定,小芹自然把精力更多地放到事业上,她在台里的时间多了,与台里各栏目组的接触也就频繁了。她也学会了化妆,她第一次是去商场里面花钱化的,当然很惹眼。那个化妆师边给她化,她边不住地问问题,最后那化妆师真的难以忍受了,怼了她一句。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麽多话啦,像个老人家一样的喽,搞得我都不能专心化妆了呀,真是,拎不清。”说着,嘴撅起老高。
小芹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没言语。不过,化妆的程序她基本都清楚了,那以后,她也经常出入大商场,在一楼一转就是大半天,渐渐对各种牌子的化妆品都了如指掌。什么功夫都不白费,她再看广告时,对化妆品广告就很会品评了。
台里的女人们都是围着男人转,搔首弄姿。小芹想,难道她们一天工作还嫌不够累吗?可她们却“教育”小芹,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你晓得伐?小芹很不屑。
“嗷呦,还讲我们围着男人转,不晓得你自己都和人家私奔了嘞。\&小芹周一一上班,就被邻桌的女子撩了一句。
她知道指的是自己周末和刘廉去了一趟朱家角。可她们怎么这麽快就知道了,小芹纳闷。
”讲这麽难听干嘛?什么私奔,我们那是工作好伐?“小芹也学着上海人的腔调反驳道。
这下可不得了,办公室里的几位女性对她群起而攻之了。
”哇,去耍嘛就说一起去耍好了呀,还讲什么工作?说说看,什么工作,我们能不能去啦?“
”哈哈,你难道想当人家小三不行吗?“
“去你的,嘴巴洗洗干净再来讲话,别回头又讲这屋里味道不对了啦。”
小芹本来给办公室的人带了些朱家角的特产,还想和她们分享一下外出拍摄的经历,不曾想一进门就被她们围攻,尴尬之余怨气也在心里蓄积着。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啦,烦都烦死了。“小芹大声叫道。
原来这些上海女子只会虚张声势,见小芹动了怒,纷纷撇起嘴走开了。
”我给你们带了朱家角的土特产,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要了?“这时,小芹开了腔,一群女人重新又围拢来,向她讨要着,互不相让。一时间,小芹觉得她们蛮可爱的。
小芹坐在电视台的休息室里,手里的咖啡早就没有了温度,但她仍百无聊赖地呆坐着。她后悔当初答应了刘廉的邀请,跟着他一起跑外场。原本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拓展自己的人脉。但是她没有想到,真的是术业有专攻。在北大时,中文系的人都很自负,总拿新闻系的人开玩笑,说什么学新闻核心就是五个w,那不就是上五趟厕所的事吗?看来自己的确太轻敌了。
周末,她和刘廉约好一起去做人物采访,但是她对上海堵车没有过体验,他们迟到了半个小时。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采访对象显得很不耐烦。小芹赶紧道歉,并解释了原因。但是人家并不给他们留情面,还满脸怒气地说:我只能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小芹和刘廉只好仓促进入角色,不想,小芹的麦克风又出了问题,声音很小。她试图调整麦克风,但是没有效果。于是只好靠近采访对象,大声地提问。但是这样做又引起了采访对象的不满,他说小芹太不专业了。
小芹在工作中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滑铁卢,内心很沮丧。想想刘廉是科班出身的新闻人,人家好心带上自己去跑外场,可这难得的机会却让自己错过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啊,还在为周末的事情心烦吗?”刘廉一推门走进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