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大笑着……大笑着……笑到停不下来,笑到笑出了眼泪,笑到喘不上气来,这才渐渐地止住了笑声。
殷氏手扶着胸口,慢慢抬起头看向老殷氏,“后悔了?
现在才后悔……不晚点儿吗?
想傅宝珍了?
想傅宝珍温言软语地孝敬着你?
想傅宝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
想傅宝珍大把的金银给着你?
可惜呀,傅宝珍已经不在了!
傅宝珍怎么就不在了呢?
还用我给您老提示提示吗?”
“你……你……你……”老殷氏嘴唇颤抖着,手指颤抖着指着殷氏,却说不出话来。
“哼!现在又想起傅宝珍了?
不是您老觉得,傅宝珍出身门第太高,身份太尊贵,让您老感觉自卑,不敢肆意地,敞开了摆婆婆的谱,才不要傅宝珍的吗?
当然,不要傅宝珍这个高门儿媳,可傅宝珍的大笔嫁妆得要,是不是?
您老现在嫌弃我了?
嫌弃我没有大笔嫁妆了?
嫌弃我娘家没用了?
呵呵……
那您老的嫁妆呢?
您老的娘家呢?
要不要我受累给您老提个醒儿——
我的娘家……那也是您老的娘家!”
“你……你……”老殷氏被气得浑身发抖。
“别‘你你’的了!”殷氏一脸厌烦地摆摆手,“现在想起傅宝珍贤惠孝顺了?
嫌弃我不贤惠、不孝顺了?
那您倒是去买几包后悔药吃啊!
哦,对了,别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就是有,您老……呵呵……也没钱!”
“你……你……”老殷氏被气得几乎晕厥,坐在那里都直打晃。
叶嬷嬷忙上前几步,替老殷氏抚着胸口顺气。
偷眼看看殷氏,又看看老殷氏,人老成精的叶嬷嬷没有开口说一句劝解的话。
她知道,就眼下这种情形,不管自己说什么,哪怕自己开口说一个字,招来的必是一顿臭骂。
眼瞧着,这座勤兴侯府风雨飘摇,自己无奈留在这府里,好处……估摸着是拿不到了;
但最起码,自己也要顾一顾自己这张老脸皮。
心里想明白了,嘴巴也就闭紧了。
殷氏笑也笑乏了,说也说烦了,身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闭了会儿眼。
屋中一时除了能听见老殷氏粗重的喘息声外,再没有一点儿别的声音。
伸着腿坐在一旁的冷怡星和冷怡阳姐弟俩此刻也已经傻在那里了!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娘和祖母之间起冲突互撕!
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娘,再看看祖母,他们也不知该帮谁,不帮谁……
至于出言劝解,他们哪儿干过这样的事啊!
小姐少爷当惯了,被哄着、伺候着也习惯了……
关心、体谅、心疼、担忧……
这些都是什么?
甜的咸的?
能吃吗?
要说到关心,他们也只关心眼前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从前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想起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这幅光景……
他们实在是受不了了!
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冷怡阳率先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他扭头看向站在门边的丫鬟春桃,大声呵斥道:“你,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
本少爷早就饿了!
还不快将吃食给本少爷端过来!”
春桃乍然听见冷怡阳的叫喊声,身子就是一抖。
“是,少爷,奴婢这就给您端!”春桃边应着声,边快步走过去,将一碗稀粥,一个小馒头,和一点咸菜端到冷怡阳面前。
“你是傻子吗?
还有本小姐呢,你们想饿死本小姐吗?”冷怡星也忍不住开了口,朝着秋桂喝喊。
“是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小姐您端。”秋桂一惊,赶忙应声,去给冷怡星端吃食。
春桃和秋桂忙着上前伺候着。
嘴里虽然应着声,两人心里却是在愤愤地咒骂着:“该死的东西!
就该饿死你们!
饿死你们才好呢!
我们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又不是你的婢女,凭什么喊我们伺候?
再说了,天到这般时候,我们也还饿着呢!
老夫人和夫人吵闹个没完,害得我们就连稀粥都没喝上一口呢!
这会儿,恐怕厨房的大锅也空了!
做你们勤兴侯府的奴婢,没饭吃不说,还得被你们呼来喝去的。
我们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早晚被饿死!”
坐在床上的殷氏,和坐在一边椅子上的老殷氏,看着冷怡星和冷怡阳都自顾自地喝着粥,啃着馒头,不禁都有些心寒。
这就是自己当心肝宝贝疼着宠着的孩子!
他们吃上了,喝上了,都不想想,她们这做娘的、做祖母的,她们也饿呀!
老殷氏看着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孙子和孙女儿,失望的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