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变色,纷纭,纲目
作者:是清然啊   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最新章节     
    梁茶叶商说到这里,瑟缩了一下,露出了对康知府的恐惧和屈从。

    “草民当时吓得直接跪下,给康知府舔鞋面,求原谅。草民没本事,就是想经商赚点温饱的银钱,不想要什么权势富贵,不论草民愿不愿意,康知府都将那贵人请来了。那贵人见到月七娘的仕女图,十分满意,问草民说,月七娘在何处,草民见那贵人面相和善,不像康知府那样威严甚大,草民当即就将月七娘是草民未过目的妻子,说了出来,恳求那贵人,高抬贵手!”

    他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贵人竟然也是被康知府所蒙骗,贵人一听到草民所言,瞬间脸色大变,他骂了康知府一顿,便怒而离开了。”他停顿了一下,注意了一下黄县令的表情,见对方从始至终都挂着温和微笑,实在摸不准对方的想法。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草民本以为就此逃过一劫了,却不想康知府一改之前对草民的神态,笑呵呵邀请草民去和花魁喝酒玩乐。”

    他叹了一口气,“那花魁娘子虽然貌美,但实在不是草民喜爱之人,再者,草民还挂心月七娘失踪之事,实在无心玩乐,草民又不敢太早离开,怕落了康知府的面子。便开始喝闷酒,想着,拖延一些时间,再离开。谁知道,喝酒喝到一半,突然昏睡过去,等再醒来,已经在牢房里了。”

    梁茶叶商说完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黄县令,实不相瞒,草民本以为自己被康知府囚禁了,吓得心神俱裂,在牢房内跪求哭喊康知府放过草民,折腾了许久,实在……实在是有辱斯文。”

    听完了梁茶叶商的胡说八道,黄县令有点震撼,这梁茶叶商的演技,可以说是一镜到底,非常牛逼丝滑,从台词功底,再到表情和情绪的转换,没有一丝一毫的僵硬之处。

    就算是专业的演员,都比不过他。

    梁茶叶商至少得是专业演员+专业编剧+专业导演的超级专业水平。

    梁茶叶商的那些妻室与合作商贾,被他骗得团团转,也不是她们或他们太蠢,而是敌人太强大。

    黄县令微笑上前,翻看了下梁茶叶商的外衫,“梁茶叶商,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实在是聪明过人,处事圆滑,本官见过许许多多的罪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梁茶叶商,“……”

    他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黄县令后退了一步,喊了门外值守的狱吏,“来人,将他的衣服扒光。”

    梁茶叶商震惊,“黄,黄县令,您这是做什么?这天寒地冻的,草民,不穿衣服,会着凉。”

    黄县令微笑,“别怕,你很快就会热血沸腾。”

    正在快速记录口供的崔录事,怎么感觉这对话,哪里怪怪的,不对劲!

    梁茶叶商大惊失色,“黄县令,您何出此言,这,这,草民没有犯罪,您,您不能动用私刑,就算是严刑逼供,草民也只有一句话,草民是冤枉的!草民本以为您是青天大老爷,却没想到,您竟然和康知府,是一丘之貉。”

    他说话间,三次,不经意地瞥向烧得通红的炭盆。

    他已经极力忍住了,但是,炭盆类的梅烙实在是太过眼熟,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曾经对不听话的继室,就会有梅烙,恐吓她们,逼她们就范。

    黄县令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发现,梁茶叶商真正的恐惧、弱点,瞬间暴露在他面前。

    黄县令本以为梁茶叶商的弱点是钱。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黄县令微笑,“很好,既然梁茶叶商你吃硬不吃软,那本官也只好将就一下你的喜好。”

    他说完这句话,对门外值守的狱吏喊道,“来人,去请谢主簿和韩典史过来参与刑讯”

    梁茶叶商听到刑讯二字,瞬间腿软了。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加在意,被黄县令拿在手中的衣服。

    那是他的外衫和寝衣。

    黄县令拿着外衫和寝衣,对着光线,一点点地滑动,比对。

    梁茶叶商看着他的动作,不仅心跳加速,瞳孔收缩,不可能,对方怎么可能发现他最大的秘密?

    他的心跳如鼓,理智告诉他,应当马上移开视线,用语言分散对方注意力,但是,他不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就当,黄县令将外衫翻了个面,重新比对着观察时,梁茶叶商的心,瞬间沉下去了。

    恐惧,就像是翻滚的浪花,席卷了梁茶叶商的大脑。

    他曾经有多么自鸣得意,得意于自己天才的想法和创意,现在就有多么恐惧。

    他的外衫用的是双面绣,外观看上去花纹繁复华丽,翻到内里,却是有规律的图案。

    再用他那特制的寝衣,只要将寝衣罩在外衫上,对着光线,就能看到,他特制的‘账簿’。

    这是他的战利品。

    是他的引以为傲的杰作。

    但是,现在,却成了扼住他命运喉咙的罪证。

    当他听着黄县令念出上面的名字、时间、金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变冷,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在打寒颤的声音。

    黄县令,“九原郡吕商贾,五百两,五十头牛,三十只羊,云县二进宅邸一座。元德三十年二月十五。”

    “江南苏州伍商贾,一千两,凤翔府茶楼一座,凤翔府三进宅邸一座,元德二十九年八月十五。”

    ……

    整件外衫密密麻麻的刺绣,远看像是祥云野鹤,实则是一本账簿。

    关于梁茶叶商敲诈勒索的账簿。

    等黄县令将整个账簿念了一遍,确定崔录事记录清楚了,他才有闲心,看向梁茶叶商。

    梁茶叶商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笑脸和谄媚,他阴冷地看着黄县令,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梁茶叶商,“黄县令,这不过是草民一点爱好罢了,这账簿只能证明草民,经商的确很有天赋。”

    他很有把握,就算这些交易内容被对方知道了,也无妨,说明不了什么。

    只要他不招供,对方拿自己无可奈何,那些蠢货只要不想死,就不会将他供出来。

    就算将他供出来,又如何?他才是受害者,拿点赔偿损失,岂不是天经地义。

    至于那些下贱的娘们,呵,给她们八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站出来说真话。

    黄县令微笑,“梁茶叶商你的确很有天赋,很聪明,只是不将聪明用在正道上。”

    说话间,谢主簿和乔县丞已经过来了。

    黄县令将现在的审讯进度告诉了谢主簿,然后就将嘴硬的梁茶叶商交给谢主簿,由谢主簿负责接下来的刑讯。

    然后,他带着乔县丞,到隔壁的刑讯室,准备审讯其他商贾。

    他第一个提审的被梁茶叶商敲诈勒索的‘受害者’商贾,是江南苏州伍商贾。

    江南苏州伍商贾原本被康知府拿捏住,想逃回江南,都没有机会。

    现在一夜之间,锒铛入狱,他更加心有戚戚。

    造成他现在困局的,都源于去年的那场仙人跳。

    他现在恨梁茶叶商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

    就算他告官,最终理亏说不清的也是他。

    面对黄县令的审问,江南苏州伍商贾冷着一张脸,一概说不清楚,不知道。

    对于他在凤翔府的全副身家都送给梁茶叶商的行为,他只用自己经商失败,卖了家产抵债为由。

    黄县令,“原来如此,你经商失败,不仅送财产,送宅邸,送茶楼给梁茶叶商,甚至连自己的表妹也送出去了,梁茶叶商的第六任继室,就是你表妹,现在他休了你表妹,怎么也不见你将你表妹接回去?”

    江南苏州伍商贾冷笑,“不过是残花败柳,接回去做什么?只会丢了家族的脸,老子要是她,早就一头撞死在梁家了!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要她何用!”

    他原本是送他表妹到梁茶叶商身边刺探情报,收集对方犯罪证据的。

    结果,他那表妹进了梁家以后,整个人都变了,站在他的对立面,跟他唱反调,说梁茶叶商是好郎君,是他贪财好色,活该他落得这个下场。

    这等蠢妇!

    死在梁家,也算是她的好归宿了!

    江南苏州伍商贾想到这里,眼底充斥着狠厉和愤怒。

    黄县令,“你这么恨你表妹,却还随身携带她亲手做的香囊?不如本官帮你,将它烧了。”

    他扯下江南苏州伍商贾腰间挂着的香囊,就要往炭盆内扔下去。

    江南苏州伍商贾看得目眦欲裂,他想都没想,直接喊道,“住手!!”

    黄县令捏着香囊的带子,看向对方,“你这么着急?不如本官再送你一个消息,你表妹不久前,刚生下一个男婴,可惜,梁茶叶商说那是个孽种,他不认。”

    江南苏州伍商贾听到这话,瞳孔震惊,脸色难看至极,他没有继续说话。

    但是,他周身的愤怒,几乎要具象化了。

    黄县令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按照晋律,诈骗勒索是重罪,刑罚按诈骗勒索的财产数额量刑,从仗百起步,至最高刑仗杀弃市,如有其他罪名,还会叠罪叠刑。另外,巧立名目,拐卖妇女无证从事卖淫也是重罪,除了拐卖的死罪,还犯了非法从商罪。”

    这番话令江南苏州伍商贾的双眼瞬间迸发出精光,“梁茶叶商骗娶良家妇女,实则将其当成家妓,也算拐卖吗?”

    黄县令微笑看他,“那要看有没有证据了,要是有证据,那自然算拐卖罪。”

    江南苏州伍商贾听到这话,瞬间仰头大笑,“证据,当然有证据了!好好好,姓梁的!你也有今天!!”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黄县令,“梁茶叶商是康知府的人,你也敢动他?”

    黄县令,“你可以听听隔壁的哀嚎声,看是谁在叫。”

    江南苏州伍商贾冷静下来,仔细倾听隔壁的痛叫声,即使那叫声几乎已经扭曲了,也不妨碍他认出来。

    那是梁茶叶商的叫声。

    江南苏州伍商贾瞬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瞬间转变态度,相当配合。

    见到江南苏州伍商贾这么配合,乔县丞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江南苏州伍商贾,因为嘴太硬,被用刑,搞得刑讯室到处血淋淋。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很不适应,那种血淋淋的现场。

    真是,比杀牛杀羊的现场,恐怖多了。

    虽然,这里不是在杀人。

    但是,那种恐怖高压的气氛,真的令人很窒息。

    即使,他只是来负责记录供词的。

    江南苏州伍商贾垂下眼眸,回想当初,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吐露干净。

    “草民在元德二十八年年初,脱离家族,来到凤翔府经商,做了很多行当,都不赚钱,后来,干脆开了个茶楼,找了个说书先生,在茶楼里说书。不知怎么的,草民原本只是随意搞的行当,竟然成了最成功的一次。”

    江南苏州伍商贾忍不住露出微笑,“那茶楼,本来只是想要用来哄雨表妹开心的,草民想着等安定下来,就去她家提亲。只是没想到,天意弄人,她家人在前往京城的时候,在路过云县官道,被山匪打杀劫掠,全都死了,只有她路过凤翔府的时候,因为身体不适,留在凤翔府养身体,躲过了一劫。”

    “她没了家人,草民原本想要关了茶楼,带她回江南,但是,她却不想回江南。她喜欢凤翔府的繁华热闹,草民当时笑话她没见识,真正繁华的是商州和京城,商州是京畿道的不夜城,灯火歌舞通明,京城是权贵的聚集地,文人向往的权势之地。草民决定带她去商州和京城,让她长长见识,但是,她一听到去商州和京城,都要路过云县官道,立刻就拒绝了。”

    “日子过得很快,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在元德二十九年底,我们就会成亲。但是,在元德二十九年七月,茶楼供应茶叶的商贾,林商贾竟然去世了,而他家很突兀地将所有家当,包括茶叶库存,都低价转卖给了 一个商州的茶叶商,就是梁茶叶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