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柳公您……究竟将谁视作自己的对手了。”

    钱阁老微微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握住拐杖，低垂着头，缓缓地说道。

    听到钱阁老这番话，柳云天心中猛地一震，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钱阁老可是比柳自清的辈分还要高出不少！

    想当年，凭借着柳家深厚的底蕴和人脉关系，柳自清年纪轻轻便顺利登上了丞相之位，一时风光无限。

    然而，在同一时期的钱阁老却始终表现得不温不火，每天不过是混混日子，摸摸鱼罢了。

    朝堂之上，他也总是跟随着其他大臣们一起高呼“皇帝圣明”，从未真正显露出什么过人之处。

    柳云天与钱阁老有所接触，还是从他开始着手筹备剿灭那些世家大族之时起。

    在那段时间里，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钱阁老似乎总是默默地站在柳云天这边，充当着一个坚定的支持者角色。

    起初，柳云天只当对方是在押注于自己身上，毕竟以当时的局势来看，自己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或许也是因为钱阁老颇为看好自己的能力，想要借此谋求一个光明的前程罢了。

    所以，对于钱阁老的这些举动，柳云天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因为在柳云天的身边，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柳云天渐渐察觉到，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钱阁老实则深藏不露，乃是一个极具智慧之人。

    有些人平日里默默无闻，但只要有机会展露锋芒，便能震惊世人；

    还有些人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依靠深厚底蕴的不断累积，最终登上巅峰之位。

    然而，钱阁老却是将这两种特质完美融合于一身，堪称大器晚成的典范！

    这类大器晚成之人往往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似乎世间万物都难以勾起他们的兴致，对于诸多纷争更是不屑一顾。

    不过，一旦机遇降临到他们头上，那便是他们展现惊人才华、一鸣惊人之时。

    毫无疑问，这位钱阁老正是如此。

    想当年，在叶星澜执掌朝政期间，钱阁老悄然步入众人视野之中，他刻意收敛自身光芒，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当柳云天掌控朝堂大权之际，钱阁老却又如蛟龙出海一般，挺身而出大展身手。

    可是，待到柳云天陷入低谷之时，他又极为明智地选择隐匿身形。

    就这样反反复复，钱阁老的身份和地位始终伴随着柳云天的起伏而水涨船高，其过程显得自然流畅毫不突兀，更令人惊叹的是，他那双手竟然依旧洁净如初。

    须知在充满权谋争斗的官场之上，双手沾满血腥几乎是不可避免之事。

    反观钱阁老，却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屹立不倒，站着就把钱给挣了！

    “那钱阁老认为，本公的敌人……应该是谁？”

    柳云天微微眯起双眸，紧紧盯着面前这位看似波澜不惊的老者，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只见钱阁老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被浓密长眉遮掩住大半的眼睛，

    此刻正若有若无地悄悄打量着柳云天，

    稍作停顿之后，钱阁老才不慌不忙地继续开口道：“依老臣之见，无论是谁，其实都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是谁都没有太大区别。”

    “作为臣子，柳公的剑锋所向，便是我等马踏之处！”

    听到这话，柳云天心头不禁一震。

    好个狡猾的老家伙！

    他分明已经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却偏偏不肯明言。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身为臣子，如果轻易就能揣摩并猜透上位者的心思，那么在上位者眼中，无疑会显得太过精明世故，从而降低自身的格调与威望。

    所以作为臣子即便心知肚明，也决不能将这种猜测表露出来，只需默默地付诸行动，向上位者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便可。

    想到此处，柳云天不禁暗自感叹，这钱阁老当真深谙为官之道啊！

    在展现出大智若愚一面的同时，还不忘适时地表忠心、拍马屁，如此手段，堪称顶级的官场智慧。

    这让柳云天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和珅。

    此人精明之处便是如此，明明对乾隆的心思了如指掌，却总是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虚心求教。

    如此一来，既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又能在无需皇帝明示的情况下，将皇帝心中所期望之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每日就像那围绕着花朵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始终如一地围在你的身边，竭尽全力地拍着你的马屁。

    不仅如此，其拍马屁的功夫更是了得，每一句赞美之词都犹如一把精准无比的箭矢，直中靶心，让你听后不禁心生欢喜。

    然而更令人惊喜的是，当你自己尚且被那些烦心之事搅得头脑混乱，尚未理出个头绪来的时候，不经意间一回首，却惊讶地发现这位下属早已默默地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仿佛他有着一双能够洞悉你内心想法的慧眼，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相助，把所有的麻烦都消弭于无形之中，而且做事有度，没有半分逾越。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又能力出众的下属，恐怕任谁都会对其青睐有加吧！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柳云天之前很惊叹的一点。

    那就是懂得自污，若是一个属下过于完美且贴心，同样会让上位者不满意——你这么优秀，朕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捏你了！

    这一点，和珅的处理方法就很简单，那就是做个奸臣，贪官。

    每当功高即将震主的时候，他就会捅出点篓子来让乾隆给他擦屁股。

    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把贪来的钱拱手让乾隆抄家时给抄走，填补皇帝的小金库。

    既将把柄交了上去，又将好处给了乾隆。

    可以说，这般为官，只要皇帝不死，这个臣子便永远权势滔天！

    而眼前的钱阁老，亦是如此。

    那求仙之事，在这满朝文武之中可是一个禁忌话题，根本没有人胆敢轻易提及半句。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钱阁老，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碰这条红线！

    最终，就连一向强硬的柳云天都不得不做出让步，应承下了钱阁老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