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得知了七娘和兄长的旧事,他也没多在意,毕竟他喜欢的只是容貌,七娘又是完璧之身,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还有那么多美人等待他的宠幸呢。
太平十三年,姜州大雨,河水泛滥,大堤岌岌可危,河道总督潘文龙忧心如焚,见上疏得不到皇帝重视便征召民夫亲自下水疏浚。
大郑尊师重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高瑛虽是因七娘之事大病未愈,还是强撑着起了身和老师一起在河堤忙碌。
那场大雨持续了三日,潘文龙师徒也就在河堤冒雨抢修了三日,见雨过天晴,天虹悬于澄澈碧空,高瑛身子一软,跌进了河中。
民夫匆忙跳下水将人捞了上来,可高三郎早就气绝了,他身量高挑,此时却绵软地像一条绫罗带。最为诡异的是,他是笑着的,面容仍似生时,只是格外苍白,且他口齿紧闭,可能是在落水前便咽气了。
远在深宫的七娘还不知三郎死讯,她还盼望着兄长消气,她可以给他再做一件衣裳。
从前哥哥最是宠她,带着她读书练字,下棋蹴鞠,担心她出嫁后过得不好,还给她添置了不少嫁妆。她想,他总会原谅她的。
可是他死了。
随着高三郎的死,《旧绫罗》来到了最后一折。
高瑛魂归蒿里,泰山府君怜他英年短折,又治水有功,便允诺他来世长命百岁,富贵平安,妻儿在侧,子孙满堂,他却说:“我做了一件错事,辜负了一个人。”
泰山府君道:“高七娘梦日入怀,注定是帝王之母。”
高瑛笑:“一想到七娘会和陛下生儿育女,我便嫉妒得厉害。”
生前,高瑛从未回应过七娘,死后卸下一切,倒是分外坦诚,说起妹妹时眼眸晶亮:“七娘性子烈,深宫最是消磨心气,我在外多做一些,不仅是解救生民倒悬之苦,更能让她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些。”
从始至终,高瑛对妹妹的期望都是她能过得好,是以他教她读书习字,抚琴下棋,为她添置嫁妆,盼望着将她嫁给一个顶好的儿郎,让她一世无忧。
五十年后,白发苍苍的高七娘寿终正寝,她来到蒿里第一眼便看见了哥哥,高瑛仍是当年的模样,清秀俊雅,他牵过妹妹枯槁的手,淡然一笑:“七娘,走吧。”
故事结束了,乔桢正欲打赏,却见一位青衣人对着自己笑:“乔师侄,别来无恙。”
“崔师叔!”
乔桢惊喜不已,崔祁笑道:“从北海归来便感知到你在北燕,我就顺路过来看看。听闻你接替了行走,可还习惯?”
“还好,鸿胪寺事务清闲。”乔桢有些拘谨。
崔祁敛了笑意:“我听闻大郑主少国疑,你要多看顾一点。”
许是在北海那冰天雪地太久,崔祁容色如雪,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寒气,乔桢看得出眼前人是一缕神魂,便说道:“崔师叔舟车劳顿,过些时日晚辈亲往清鸣山探望,届时再叙。”
“好,那我先走了。”崔祁抿唇一笑,他还蛮喜欢玉环山随心所欲的生活方式,旁人如何全不挂心,自己舒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