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次辅选在了皇庄会面,周学颜叹道:“我是没有心气争一争啦。”
他说的是实话,自周党中坚河道总督潘文龙过世,他便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了,下面人做不了事,上面的位置就不稳,他也是无能为力。
林澄惋惜道:“潘文襄精于治水,束水冲沙一法造福万民,可惜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潘文龙的真传弟子是高瑛,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当朝太后的同胞哥哥,也是太后不可言说的旧情所寄。
有些事是绝不能提的,想一想都不行,两个老狐狸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林澄话锋一转:“说来乔先生可真是喜欢听曲,尤其是《日月错》,只要姜州有场子便从不错过。”
周学颜附和道:“乔先生好曲,薛先生爱花,成日在府中打理园子,此去极南寻觅仙草还不知几时归来。”
今日胜天楼开了《花中眠》的场子,这曲子在林澄听来相当无聊,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高门小姐爱上穷书生的老套路。
作为戏痴,乔桢也不大喜欢这些千篇一律的曲子,因而便没有订位置。
那杜家小姐低低哀泣:“李郎呀!郎君一去千里,叫妾肝肠寸断!”李书生感动得很,回抱住杜小姐:“小姐情意,小生三世不忘!”
看着两个人上演生离死别,爱恨两难,林澄调侃道:“这样耽搁莫说进京赶考了,能考个秀才都算他有本事。”
周学颜笑道:“小儿女么。”
秋去冬来,王良咏受不住,向皇帝上了致仕的奏章。
他年纪大了,大郑不在他手上灭亡便是成功,至于王党,人心浮动,他管不了了。
临走时,他将那只蟹还了回去,剔除蟹奴的蟹子在精心照料下恢复了活力,皇帝合上盖子,微微一笑:“看来元辅先生还是有一点忠心的。”
冬日寒冷,胜天楼的戏班子演出大大减少,乔桢无趣之下便去了鸿胪寺坐班,他带了个小暖炉,捧在手上,随意翻着案宗,想从中寻到点乐子。
目前的鸿胪寺近乎停摆,来了也是闲聊,或是翻看藏书旧案。
十四年前的卷宗上记载了这么一件事,还是先帝妃嫔的高太后回家探亲,高家的态度着实奇怪。
面对皇帝宠妃,娘家人没有热情讨好,而是不咸不淡。
结合《旧绫罗》公开的前两折,此时高家兄妹发生了扯绫罗一事,高七娘悻悻回宫,高三郎不久便暴亡在韩公渠。
有趣,实在有趣。
乔桢屈指翻开下一年的记载,这年高七娘诞下了一个小公主,三月而夭,先帝悲痛欲绝。
又过三年,当今皇帝秦昭出世,先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旧绫罗》一共四折,也就是说还缺两折,乔桢笑容玩味,这旧时绫罗到底是谁辜负了呢?
这个问题只能是高七娘来回答,她素来大逆不道,看了多少好儿郎都不入眼,独独对同胞兄长三郎动了心思。
高家乃世袭侯爵,子弟众多,而高三郎在全京师的高门贵子中亦是极为出挑的,师从河道总督潘文龙,未及弱冠便主持修整了韩公渠,让这条淤堵多年的水渠重新恢复京畿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