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相认，是因为鹿也在戒备系统的影响。两年没见，她不知道系统对主角团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所以鹿也故意装作没有认出对方，给了唐三一种敌明我暗的错觉。如果唐三被彻底洗脑、见到她只想杀之而后快的话，那她会毫不犹豫地予以反击。

    在进入地狱路之前，鹿也就已经在无形中对唐三做了一个基本的评估，确定他没有完全被系统控制思维之后，才同意与他结伴。刚刚她把唐三甩到对岸，实际上也是对唐三的试探，观察他愿不愿意为了救她暴露自己的身份。

    结果显而易见，唐三最终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用出了飞天神爪，算是通过了鹿也的考验。

    在得知鹿也第一眼就就认出了自己之后，唐三想到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叫唐银，就尴尬得脚趾扣地。他忍不住问：“那所谓的‘日行一善’是……”

    “编的。”鹿也说，“不过救了盆花和喂了蚂蚁是真的。”

    唐三：“……”

    他就知道，哪个正常人会在杀戮之都这种地方日行一善啊？！

    “鹿鹿姐，所以你不是真的想加入武魂殿的，是吗？”明牌之后，唐三原本已经压抑住的对真相的渴求反而一股脑地反扑上来，他急切地问道，“我这两年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我母亲的仇，必须要找武魂殿讨回来。鹿鹿姐，我真的不想和你为敌。”

    鹿也并没有最先回答，而是反问：“这两年里，你有没有觉得生活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事？”

    唐三愣了愣。

    这句话问得很笼统，范围太大，大多数人听见之后第一时间都无法反应过来。但唐三愣了片刻，却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两年的时间里，他都在没日没夜地练习着乱披风锤法，但脑海里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奇怪的、和他当下的想法并不相符的念头。

    这都还不算是奇怪，最让唐三觉得诡异的，是两年前高级魂师大赛结束之后。

    在鹿也回到武魂殿的当晚，唐三就做了个梦，梦见教皇殿上小舞的魂兽身份暴露，遭到整个武魂殿的围剿，而唐昊突然现身，以一己之力击退教皇殿所有封号斗罗，强硬地带走了他和小舞。随后，小舞才独自一人回了星斗大森林。

    那个梦远比唐三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幻境要真实，醒来的时候他差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正因为此，唐三才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现实中的小舞身份没有暴露，只有他知道小舞是魂兽，这一点虽然大赛之后他已经向小舞摊牌，但小舞依旧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选择回到了星斗大森林。

    硬要圆回来的话，其实理解成小舞担心大陆其他地方有封号斗罗的踪迹，从而勘破她的身份，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实际上，现在整个斗罗大陆的封号斗罗数量屈指可数，光是武魂殿、天斗帝国和七宝琉璃宗就已经出现了七位，再加上唐昊，八位封号斗罗的踪迹都清晰可见。离开了武魂殿和天斗城的范围，能够遇上封号斗罗的几率几乎为0。

    而对魂兽而言，在人类社会的修炼速度远比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要快，否则十万年魂兽也没必要冒险离开自己的住处去接触人，直接在森林里修炼到成神就行了。小舞在这个时候回星斗大森林，对自己的修炼其实是弊远大于利。

    小舞的行为，就像是被某种规则牵引，不得不这么做一样。

    “你现在身上的变化，相必是已经得知你母亲的身世，并且觉醒了你母亲的血脉力量。我猜你应该也知道，你的蓝银草是与众不同的。”鹿也提点道，“不过，你记不记得你的老师同你说过一句话，叫做‘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人’。”

    唐三瞳孔扩大，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时隔太久，他几乎都忘记了这句来自大师的话。大师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没用的武魂，就算他的武魂是最低等的蓝银草，也能在他的教导下变成最出色的魂师，所以，他才会把唐三收为自己的弟子，并以此论证自己的理论。

    可是，唐三的蓝银皇血脉觉醒，无疑是彻底推翻了大师的理论。他的蓝银草根本不是所谓的废武魂，而是能够与这世界上最顶级的器武魂昊天锤相媲美的蓝银皇武魂。

    实际上，在整个斗罗大陆，武魂的类型就像出身和天赋一般，从人出生起已经决定了人的一辈子。史莱克学院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废武魂，每个人都是顶尖的强大武魂，唐三更是天生的双生武魂。

    真正的废武魂，在斗罗大陆从来没有出头之日。多年来，大师只是编织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自知的谎言，欺骗着别人和自己。

    在理解到这一点之后，唐三忽然有了一种信念崩塌的感觉。不光如此，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世界逻辑变得混乱的恐惧，就像是他的某个根深蒂固的认知，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无形地篡改，让他将一个谬误认定为事实。

    现在，这原本完美无缺的认知的壳子裂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之中向内窥探，看见的却是汹涌漆黑的暗流，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这道裂隙中喷薄而出。

    “这两年里，黑雾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我这一次来杀戮之都，也是为了黑雾。”鹿也说道，“我与武魂殿还有一笔交易要做，恐怕短时间内，我还不能与你们见面。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盟约，这段时间里，别忘记我说过的话。”

    说罢，她重新看向地狱路的前方，“继续走吧。”

    虽然经历了一番恶战，但鹿也和唐三都是恢复力极强的人，并且鹿也对自身体力的把控极为精准，现在还有不少余力。为了节省时间，两人都选择了继续前进。

    窄路上不断有侥幸存活的血蝙蝠试图攻击他们，然而失去了蝙蝠王的领导，群龙无首的血蝙蝠似乎大幅失智，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毫无悬念地全部被鹿也的黑雾领域吞噬了。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地狱路就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死寂和静谧，除了下方液体汩汩流动的声响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