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仰头，见甘甜和季舟注意力都在女孩身上，完全没有理他的打算。

    肥胖的脸挤成一团，边往外跑边大哭起来。

    甘甜微笑，揉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不用客气。”

    小女孩脸上的喜悦渐渐散去，忧心忡忡地看向小男孩离开的方向，“不给他真的没事吗？哥哥看起来很伤心。”

    甘甜顿了顿，以为俩小孩是一家人，“刚刚他说不给你的时候，你伤心吗？”

    小女孩点头，眼睛雾蒙蒙的，“伤心。”

    “那让他体会一下你的伤心，他就知道下次不能这么对你了。”甘甜说。

    小女孩似懂非懂，“不给他的话，我没做错吗？”

    “当然没有，你的东西，想给就给谁……”

    甘甜蹲下来，黑亮柔顺的长发被她归拢到耳廓。

    季舟的视线里，她的脸刚好侧过去一半，鼻梁和下巴尖儿连成的线划开光影的分割线，她的嘴角因为说话微微上翘，不是在笑，但很漂亮。

    仔细听她用的不是那种大姐姐的语气，说到小男孩的行为时眉心带着一种很孩子气的厌烦。

    “……再被欺负，你就大声哭。受委屈了……”

    季舟顿了下，“受委屈了。”

    甘甜：“……就要大声哭。”

    季舟跟她一起说完，“就要大声哭。”

    抓娃娃店人声嘈杂，季舟的声音跟背景音融为一体，只能听到低频率的嗡鸣，入耳不真切。

    甘甜回头，眉毛疑惑地上挑，确认：“你说话了吗？”

    “说话了。”

    “什么？”

    季舟余光瞥到门口一大一小的身影，顾不得回答，拉着甘甜起身。

    他低声嘱咐女孩去找家长，看小女孩转头扑到一个奶奶模样的妇人怀里，三两句交代完情况，赶忙往后门去。

    “就是你们欺负我孩子！”

    还没溜走，浑厚的男中音穿透人群，直指季舟和甘甜。

    季舟连头也不曾回一下，拉着甘甜快步离开。

    “谁啊？”甘甜根本没看清，“你欠钱了？”

    季舟等电梯门关上才回答，幽幽叹一句：“再不走就可能要欠钱了。”

    屋外正在日落，霞光满天，满街渲染出暖黄光晕。街头有家小学，放学的时间，喇叭里幽幽播放萨克斯风版本的回家。

    季舟每一步都踱得很慢，每一脚都极其精准地卡在两个格子的线上。

    甘甜有些拿不准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他的脚步看起来像是不想别离，轻声问他是不是约会要结束了？

    季舟停下脚步，长身玉立在人来人往地街头，从口袋里掏出骰子，让她再掷一次。

    “双数就继续。”

    季舟的嘴里对她说不出结束两个字。

    塑料骰子轻便，边缘光滑，拿在手心里却好像有重量，边角也好像在硌她的手心。

    甘甜久久没有动作，说不出是什么想法，问他：“下个世界我们还会再见吗？”

    季舟意外地挑眉：“谈了六次恋爱的前男友之后的行踪，你也会关心吗？”

    甘甜被他逗笑了，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好像没有笑意，她嘴唇翕动，最终问出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现实世界里，我们认识吗？”

    她抿了抿唇，“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拿着风车的几个小孩开开心心地从她们中间穿过，悦耳的笑声像一串风铃，风来时不规律地响两下。

    季舟抄兜而立，半垂下眼，长睫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他坦诚道：“认识。”

    话音落下的瞬间，甘甜像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回封闭的房间。只是她尚未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便开始坍塌。

    天花板自中心裂起一道长长的缝隙，两三秒后便倏然倒塌，甘甜往前迈了一步，堪堪躲开，地也开始开裂。

    她的身体跟着房间开始猛烈摇晃，头晕目眩之际，墙壁上一盏明灭不定的煤油灯向她倾倒。

    带着火花的灯芯即将燎到她的头发，却直直穿过她的身体，砸到地上。

    怎么回事？！

    甘甜开始呼叫系统，三四声之后，才听到房间系统回答她：

    【季舟违背了副本的规则，只能到此结束了，我现在正在尝试帮你强制登出。

    有点麻烦，你等一下。这个副本本就是故障副本，没想到故障副本还能出故障。

    真是辛苦死我小系统了。】

    房间的东西砸不到她，但天旋地转的感觉，让甘甜感觉自己在一艘船上，此时正在经历暴风雨。

    她蹲坐在角落里，看着房间逐渐变成森林，森林坍塌变成村子的道场，最后变成房车。

    系统在她耳边倒计时：【登出准备——】

    甘甜张了张嘴：“小统。”

    系统像是卡壳了一下，【3、3……】

    “我感觉你好像是小统。”甘甜直视一片混沌的眼睛很亮，“你是吗？”

    系统不回答，继续倒数，【2。】

    甘甜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下次再见了哦，小统。”

    系统：【1。】

    系统：【下次再见，甜甜。】

    快穿局，A092实验室。

    天花板上的绿灯闪烁两秒，传送舱缓缓打开。刚从世界脱离的甘甜缓慢坐起，摘下头上的脑电连接装置，拉了把舱门的扶手，自己起身。

    天花板传来声音：“A092，身体感觉怎么样？”

    甘甜将拉到头顶的拉链的拉开，一张素白的脸露出来。

    比起任务世界里的精致明艳的长相，这张脸寡得多，眉细长平直，眼神冷淡地下垂，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尤为不好惹。

    “还不错。”

    声音却是软软的，听着跟副本里的差不多。

    甘甜费劲地把自己从将近二十斤的设备服里剥离下来，内里是一件包裹着大半身体的黑色紧身衣，裸露的四肢像玉一样的白。

    她缓了口气才走到一边，开始换衣服。

    “你这次的任务没有完成？”检测员苏清尧的声音非常惊讶，“怎么回事。”

    甘甜套上宽大的短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副本世界坍塌了。”

    副本坍塌并不少见，苏清尧每天能面对上百起坍塌，她没什么反应地应了一声，安抚道：“正常，你的第一次失败，也值得庆祝。”

    甘甜不这么想，略显沉默地换好衣服，望向天花板，“检测员，我们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