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应过来之前，甘甜立刻别过脸，从对方手里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甘甜。”

    说话时，楚青手依然悬在她面前，保持着刚刚捏住她下巴的动作。

    此时因为她微微仰头，那双手正对着她脆弱纤细的脖颈边，只要他在往前挪一点，他就能将手覆在她的脖颈上，和从前很多次一样。

    听清楚青的问题，甘甜从脊背到手心贯穿一种微弱的电流般流通的酥麻感，第六感告诉她楚青问的不是她抗拒身体接触的事，他问的是今天，不久以后将要举行的那场仪式。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要跟兰斯结婚，用婚姻换来你想要的一切吗？

    这才是楚青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望他，“我确定。”

    楚青蓦地笑了一下，她大概意识不到自己在发抖，绷紧的脸每条肌肉走向都不对了，他伸手，极轻极轻地碰触了下她的发顶，温热的感觉短促得像是甘甜的错觉。

    但她诡异地就因为这么丁点若有似无的触碰镇定下来，内心一片平静，她被他安抚了。

    “不要害怕。”在她怪异的念头冒起来之前，楚青打断了她，语气算得上温柔，“我从不曾让你违背意愿做过任何一件事，不是吗？我只负责监管你。”

    甘甜沉默，她感觉到对方说的是实话。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楚青终于放下手，握住她的椅背，转动椅背，让她面对着亮着微光的化妆镜。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温和又有力地搭在她的椅背上。这是个站着的人，能完全将坐在椅子上的人拢进怀里的姿势，是上次连线时，她和兰斯的姿势，一站一坐。

    镜子里的男人小幅度地扯扯嘴角，一直紧盯着镜子的甘甜没有错过对方的表情，从那张和自己现在的长相有七分像的脸里，品出一股森然阴鸷的味道。

    但就像是她的错觉，楚青对上她打量的眼睛，淡淡地继续往下说：“利用我给你铺路，来到这里却做与你承诺里大相径庭的事。人联没有你的位置了，所以跑到兽联当风光的指挥官夫人吗？”

    “不是。”甘甜否认，“我的目的依然还是窃取兽联的军事机密。”

    “那你现在是在玩过家家吗？嫁给那个让你恶心的兽人？”

    楚青微微俯身，姿势像是要抱住她。

    “我是为了得到更多权限。”她义正辞严。

    楚青挑眉，“兰斯承诺你了？”

    “……”甘甜泄气，“没有。”

    楚青没有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嘲讽她的话，只是透过昏暗的镜子平静地看着她。甘甜在他的眼神读到了安抚，以及无比多的纵容。

    他并不在嘲讽她，他在教她。

    教她拆穿政治家虚伪的伪装。

    “我不来，人联任何受邀的官员都不会来。如果今天出事，你就是首要的怀疑目标，因为你是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诱饵。”

    楚青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醇厚的嗓音像是拉动甘甜紧绷的脑神经的琴弓。

    任务失败了，或者说是，佩里和她的计划被识破了。

    “来得人越多，安保越严格。你们试图一网打尽对方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网里的鱼。”

    楚青的眼神罩住她，像一张温和又密不透风的大网，“网还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撒下的，可跟你合作的那个兽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话锋急转，“或者说，他早已转变了计划。他不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没什么实权的人联女爵，很难对他提供什么实际的助力，但如果在婚宴上被兽联杀死——”

    有力的指节顺着甘甜的侧脸往下，血管绵延的手背终于虚虚罩住甘甜的脖子，“会更有用一些，毕竟比起和兽联正面交锋，让人联和兽联的冲突进一步加剧，对他来说更有利。最不济，一旦察觉到不对，他是最早的撤下的一个，而你是最先被控制的一个。”

    他缓缓收紧掌心，感受到甘甜砰砰跳动的、比平时更急促一些的脉搏时，“你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政治家，跟老练的他们相比，你的错误是太容易相信了。不管是那头没有分寸感的黄毛花豹，还是你那个虚情假意的冷血未婚夫。”

    楚青的掌心只是虚虚地收拢一下就放开，但那短暂的被掌控的窒息感，还是让甘甜油然而生一种战栗感。

    她伸手拉开楚青的手臂，意外地看到对方手背上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

    有的结痂、有的留疤，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过于显眼的褐色痕迹，更多的是新鲜的针孔，周围泛着乌青。她下意识伸手摁下去，浮肿的皮肤回弹缓慢，留下一个小坑。

    A092给出回答：【楚青在进行将兽人转化为人类的基因实验。】

    甘甜抬头看了一眼，楚青耳朵上的灰白色耳朵藏在头发里，他的造型似乎是刻意做过的，把耳朵和尾巴都藏了起来。

    甘甜说出自己的猜测：【他讨厌自己的兽人身份？他没成为新城主是因为是兽人？】

    A092没有回答。

    甘甜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默认。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还不想轻易认输，忍不住顺着楚青的话往下说，猜测他的心思，“你远在人联，消息或许不会查得那么快……当然，也可能是你自己查到的，但更有可能是兽联的人放给你的。

    中立联盟试图杀死人联的女爵栽赃给兽联……如果能借人联的手除掉中立国，兽联会实现利益最大化。

    同样的，人联也可以，对吗？比起势单力薄的埃尔，更希望兽联这么多高层聚在一起的，是你，对吗？

    你也是来收网的吗？”

    对向甘甜审视、怀疑的目光，楚青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摇头，他俯身，那张和甘甜如出一辙的英俊脸庞就在她的颊边，两人有一样的轮廓，唯独眼睛不太相同。

    甘甜的眼睛大且亮，微微上挑，有一种天然的妩媚，来自她的父亲。而楚青的眼睛深邃、幽暗，来自他狼族的父亲。

    “我是来接你的，我早说过，永远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