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眉心微皱。

    她迟缓地从衣柜里出来，坐回床上。

    既然装病没用，也被戳穿了，就没必要继续了。

    虽然她挺喜欢衣柜那种四周封闭，紧紧包围的空间。

    有安全感。

    但也想舒展四肢躺在大大的床上。

    “宝宝！”南煦在卫生间里高声喊道，像是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莫莫浑身一激灵，闭上双眸，轻声回应，“说。”

    “我很快洗好了，你别睡！”

    莫莫刚躺下去，被子从盖了一半，听到他这话，嘴角抽了抽。

    唇瓣紧抿，没回他。

    接着从容不迫地平躺，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双手交叠，搭在小肚子上，闭上眼。

    “宝宝！”南煦没得到回应，语气有些急，“再等我几分钟！”

    “别睡！”

    床上的莫莫睫羽微颤。

    她顿了顿，翻了个身，将耳朵捂住。

    咔哒。

    卫生间门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弥漫进卧室，带着熟悉的薄荷香气。

    南煦像阵风似的，窜到她身边。

    “还没睡。”南煦有些兴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呼吸的热气撒在莫莫脸上。

    她卷翘的睫毛颤动，想装作熟睡的模样都不行。

    “宝宝还没说。”南煦蹲在床边，凑近她，“说完了再睡。”

    莫莫眉眼抽了抽，继续捂紧耳朵。

    南煦盯着她的小脸，眸光炙热，恼人得很。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手背，指尖提着她的衣袖，想将她捂在耳朵上的手拿下来。

    他压低声线，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说你喜欢我。”

    莫莫被他扰得心绪翻飞。

    猛的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

    南煦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激动，像等待喂食的小狗，讨好得身后的尾巴都快甩飞了。

    莫莫紧抿唇瓣，将手腕往前递了递。

    南煦眼眸一怔，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莫莫手心向上，将腕上的锁孔对对准他，“解开。”

    南煦嘴角的笑意凝滞。

    “解开我就说。”莫莫将手腕怼在他眼下，让他没法逃避。

    南煦顿了顿，喉咙像是被堵上，又被浇了一泼冷水似的。

    他垂下眼眸，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不行。”

    莫莫也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没有意外。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那就睡觉了。”

    南煦蹲在床边，唇瓣紧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后背。

    灼热的视线像红外线一样，似乎要将莫莫的骨头都看穿。

    莫莫将头蒙进被子，缩成一团，竭力忽视身后的视线。

    床上温暖又舒服，她也不用担心南煦会发现什么。

    毕竟，该发现的，不该发现，南煦都知道了。

    很快，莫莫的呼吸变得平稳，陷入沉睡。

    南煦却睡不着。

    他坐在床头的地毯上。

    身上还穿着浴袍，胸口大大咧开。

    纱布中心隐隐渗着红色的血迹，边缘被水打湿。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激动兴奋后，只剩下无尽的寂寥和质疑。

    她这次……是不是又在骗他啊？

    不肯说那句话，也不肯承认。

    都是他在逼着她说。

    手背上骤然泛起一抹冰冷。

    南煦眉眼一动，垂眸看向手背。

    是晶莹的泪珠。

    他迟疑地抹去手背上的眼泪，又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如果此刻莫莫探出头，就能看到南煦眼眶红红的，浑身笼罩着破碎感，似乎下一秒就能像高空落下的镜子，四分五裂。

    昏黄的灯光打在隆起的被子上。

    规律的起伏在落在他眼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

    回想刚刚知道她可能心里有他的时候，那种从血管里喷涌而出的兴奋和激动，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正常的情绪。

    而不是穆席口中的犟驴，也不是手下人口中的疯阎王，更不是陌路人眼里的精神病。

    他逼着她承认，是他自己的贪婪和自私。

    是他潜意识里希望她承认，希望她心里有他，希望她……喜欢他。

    可实际上呢？

    她说不出口。

    不仅如此，说出口的条件是放了她。

    这要让他怎么相信，她刚刚的那句“嗯”是出自真心的？

    南煦想到这里，原本亮晶晶的眼眸变得灰暗，像是失去光泽的晶石，没了生命。

    酒精催化下的红润的脸，也渐渐失去血色。

    高挺的头颅低垂，柔软的发丝粘在脸侧，刘海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阴郁的模样。

    骨节分明的手抓着被子一角，靠着床边。

    眼皮终于撑不住似的闭上。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

    片刻后，莫莫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探出头。

    南煦枕在自己手臂上，朝着她的方向，紧闭的眼皮不安地颤抖。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正对着南煦。

    又将被子掖好。

    这才有心思去打量南煦。

    头发不知道有多久没剪，已经很长了。

    发尾都抵在锁骨。

    刘海快把他半张脸遮住了。

    莫莫眉心一蹙，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他脸上的发丝拂开。

    一张疲惫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莫莫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看着他这样，心底莫名一酸。

    她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没有丝毫信任。

    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思考背后的用意。

    对彼此只有算计。

    甚至还不如他们初识时真挚。

    南煦轻轻动了动，莫莫快速收回手，紧闭双眸。

    等了片刻，南煦依旧沉睡。

    或许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

    他睡得很沉。

    莫莫再次睁眼。

    昏黄的灯光越过被子，落在南煦侧脸。

    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很清楚。

    莫莫眼眸微闪，复杂地盯着南煦，轻轻叹了口气。

    无解。

    他们之间……无解。

    在莫莫阖上眼的那一刻，南煦漆黑的瞳孔落在她紧皱的小脸上。

    苍白的唇瓣无声蠕动，“是爱我的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呢？”

    “不然怎么会那么宝贵那张照片？”

    莫莫动了动身子，衣袖里藏着的手机露出一角。

    黑色的屏幕在白色床单上十分显眼。

    南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上面。

    他指尖轻捻，忍下将那照片拿走的冲动，闭上双眸，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直到真正睡着前，他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着一句话。

    【她喜欢我】

    一遍又一遍，像下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