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南煦怔愣地望着前方，手里拿着两个红本子。

    修长的指尖反复摩挲上面的钢印。

    他垂下眼眸，翻开内页，视线落在照片上。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刻意搭配的情侣服饰，嘴角勾着喜悦的笑意。

    看起来比现在生涩，也比现在无忧无虑得多。

    南煦抬起手，揪了揪自己的手背。

    尖锐的疼痛自指尖蔓延。

    他喉结轻滚，不可置信地反复观看手里的结婚证。

    全程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两个带有法律效应的本子，就出现在他手里。

    直到现在，他依旧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严楼坐在南煦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少爷，您想好怎么和莫小姐解释了吗？”

    南煦心底的喜悦被他这句赤裸裸的现实冲散。

    他垂下眼眸，阖上手里的结婚证。

    “她现在怎么样了？”南煦哑声开口，声线染上一丝颤抖。

    严楼抿抿唇，拿起手里的平板，打开远程监控。

    远在E国的莫莫骤然跃上屏幕。

    南煦伸过手，接下平板。

    莫莫正端坐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书。

    房内的灯全部打开，亮得有些刺眼。

    南煦僵硬的眉眼柔和一瞬，指尖轻抚着屏幕，低声喃喃，“宝宝……我终于永远得到你了。”

    严楼暗戳戳地瞥了眼南煦，低头轻声叹气。

    ——

    监控下的莫莫，正小心翼翼地将手里厚厚的书籍立起来。

    保证只有她自己能看到书的正面。

    接着，她不动声色地从床铺里抽出手机。

    将手机紧紧压在翻开的书页上。

    屏幕的光，打在她白皙的小脸上。

    但她将房内所有灯都打开了，屏幕这点微弱的光芒，不足以被发现。

    她舔了舔唇瓣，心脏因为紧张而跳得很快。

    王月将手机拿给她后，自觉退了出去。

    她以为她会直接给南煦打电话，怕自己待在房内打扰小两口。

    实际上，莫莫在王月转过身的那一刻，动作迅速地将手机藏了起来。

    上次她找李医生帮忙，不知怎么就被南煦知道了。

    当时南煦明明被注射了镇静剂，她也试过好几次，南煦压根没有醒。

    她猜测，这房间里，或许并不如她看到的这么空旷。

    说不定哪里藏着监控或窃听器。

    她的一举一动，或许全在南煦的监视下。

    可她没办法走出被监控的范围，她甚至连走出这个房间都没可能。

    她只有赌，赌南煦这几天出去忙别的事情，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监控。

    她赌对了，南煦只看到了她乖巧待在房间的模样。

    没有刻意将过去十几个小时的监控看一遍。

    ——

    机场。

    南煦一落地就飞奔回家，身上的伤口都来不及处理。

    跟在他身后的严楼，刚拿起手机，准备通知医生过来。

    还没按下电话，眼前只剩下南煦的残影。

    严楼嘴角抽了抽，一脸麻木，像是早就习惯了般。

    机械地拿起手机，安排医生直接去别墅区等着。

    接着，他慢慢悠悠地坐上早已准备好的车子，自顾自地往别墅区开去。

    ——

    莫莫看着手机上方清姿发来的信息，眉头不断紧皱。

    方清姿说南煦去了E国小院，还大闹了一场，将她房间折腾得像垃圾场一般，最后还破窗逃跑。

    也不知道南煦拿走了什么东西，死活不肯让他们看看。

    莫莫抿抿唇， 指尖犹疑地凝在屏幕上方。

    方清姿他们还不知道她被南煦关了起来。

    漆黑的眼眸转了转，还是给方清姿回了句没事。

    她现在也搞不清南煦在想什么，但又不想方清姿担心，只好将这边发生的事情隐瞒下来。

    回完消息后，莫莫心底不由地开始打鼓。

    她瞥了眼短信发来的时间，是五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南煦五个小时前就离开了E国。

    如果他这次所谓的办事，只是去一趟E国，那么现在距离他回来，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莫莫瞬间慌了，她以为南煦这次真的会走好几天。

    足够她将一切计划好后，妥善地离开。

    可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南煦就快回来了。

    砰的一声，莫莫合上手里的书。

    高声喊道：“王婶！王婶！”

    喊了几声后，王月没出现。

    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一着急都忘了，王月听不见。

    莫莫挪到床的另一边，摇了摇床头的铃铛，很快门口响起脚步声。

    她藏在被子下握紧手机的手一顿，漆黑的眼眸轻颤，眸底闪过一抹白光。

    趁着这段空隙，她连忙双手在被子下捣鼓着。

    直到摸到手机壳里面那张单薄脆弱的照片后，她才松了口气。

    幸好她之前将那张照片重新放回手机背面了。

    如果她这次失败了，还有借口。

    “啊啊啊……”王月焦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莫莫眼眸一颤，迅速将手里的照片重新放好，又将手机藏进袖子里。

    王月从铃铛震动的频率判断，现在莫莫很着急。

    她双手比划着，嘴里咿咿呀呀的，面色担忧。

    莫莫紧绷着眉眼，朝她笑了笑，尽量降低语速，“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马上回来了。”

    莫莫顿了顿，“我们已经和好了，既然他给我准备了惊喜，我也想给让他耳目一新。”

    即使莫莫已经刻意放慢语速，可在极度紧张下，她的速度还是比平常快一倍，对王月来说有些吃力。

    莫莫话音落下后，王月皱紧眉头，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肉肉的脸上爬满喜悦，双手抱拳，不停地拍和，像是在庆祝一般。

    莫莫感受到王月由衷的祝福后，嘴角扯了扯。

    “所以我想打扮一下自己。”莫莫顿了顿，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知道他把我平时用的化妆品首饰什么的放在哪里吗？”

    她没着重强调发夹。

    因为她知道，南煦上次知道她能用发夹开锁逃跑后，一定会特意叮嘱王月。

    她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看看那些首饰里，有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

    王月兴奋地点点头，在得到莫莫示意后，扭着身子连忙往门外跑去。

    很快，王月便拿着一个特大号的包进门。

    臂弯上还提溜着几件衣服，没拆的吊牌在空中摇摇晃晃。

    王月殷勤地将手里的东西堆在床上，朝莫莫推了推，眼神催促她。

    莫莫将手搭在那特大号的包上，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羞涩，“谢谢。”

    王月连忙摆手，接着双眸亮晶晶地望着莫莫。

    灼热的视线直勾勾落在莫莫头顶，她只好僵硬地开口，“王婶，要不您先出去？”

    王月愣了一瞬，眨眨眼后直起身子，有些遗憾地点头离开。

    她其实想帮着莫莫打扮，可莫莫好像不需要，她只能退了出来。

    ——

    下雪了。

    天空白茫茫一片。

    道路上的行人脚步加快，车辆也减速慢行。

    南煦看着翻飞的大雪，迫不得已脚下踩了刹车。

    但在一众慢悠悠的车辆里，他的速度依旧遥遥领先。

    南煦伸手按下雨刮器的开关。

    咕叽咕叽……

    雨刮器和挡风玻璃在雪花的阻挡下，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

    南煦心底急着回去，这声音平添让他觉得烦躁。

    回去的路变得又长又慢，消耗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

    滋啦一声，他不得不停下车子。

    雪太大，影响开车视线，毫不意外堵车了。

    南煦眸色沉沉地望向天空的大雪，心底叹了口气。

    抬手点了点中控，调出家里卧室的监控。

    原本只有莫莫一个人的床上，骤然多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

    特大号的粉色的包，还有几件衣服散落在床铺上。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在别墅里准备的东西。

    那些衣服都是他精心挑选觉得莫莫会喜欢的风格，放在衣帽间里，和他的衣服挤在一起。

    那个粉色的包，里面是他为她准备的部分化妆品和首饰。

    可是……一个被关在房子里，连卧室都不能出去的人。

    怎么就需要打扮了呢？

    南煦雀跃的心硬生生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像是被绳子倒吊起来，天地旋转。

    南煦呼吸瞬间一滞，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

    修长的指尖轻颤，放大画面。

    莫莫的小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紧张、忐忑，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激动，所有情绪像字符一般，一个个印在莫莫脸上。

    “叩叩叩……”车窗边站了个人，是后车的司机，满脸络腮胡，倒三角的眉眼，看着不好惹的样子。

    他满脸不耐烦地催促，“往前走啊！”

    车外的纷扰并没有打断南煦的思绪。

    他盯着屏幕里翻找着化妆包的莫莫，脑海里闪过一个意料之中的想法。

    她又要跑了……

    车窗被敲得咚咚作响。

    南煦浑身一怔，像被控制了一般，脚下松开刹车。

    湿滑的地面，车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操控着，笔直地向前划去。

    砰。

    毫不意外地追尾了。

    刚才车外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看见车辆间徐徐上升的黑色浓烟，瞬间噤声。

    像被猫踩住尾巴的老鼠般，灰溜溜地回了自己车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车内的南煦，在惯性作用下，身子前倾，额头撞上方向盘，瞬间红了一片。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将他挤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他下意识抬手护住胸口的那两张证件，漆黑的眼眸直愣愣地望着中控。

    车子前方都冒烟了，偏偏中控屏幕好好的，还在播放着视频。

    ——

    莫莫动作迅速地打开那个粉色的包，快速翻找。

    手链、项链、戒指……

    所有首饰里，唯独没有发夹。

    莫莫眉心一皱，泄气地坐在床上，翻找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一枚蓝色的，绣球花模样的胸针出现在她眼前。

    莫莫眸色一亮，拿起那枚胸针，翻到背面。

    银色的、细长的针，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莫莫嘴角勾起一抹真诚笑意，用力掰弯针尖。

    毫不犹豫地对准手里锁链的开孔。

    ——

    被夹在驾驶座的南煦，眼睁睁看着莫莫熟练地调整锁芯。

    眼眸瞬间变得猩红一片，理智尽失，似乎被这翻飞的大雪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