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余摛锦看到云子猗骤然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一惊,一时手足无措,只能先去扶住对方。
可哪怕隔着一层寝衣,余摛锦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肌肤一片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
余摛锦还没见过云子猗毒发时的状况,云子猗也不曾将自己身中寒毒一事告诉他,这些日天冷嗜睡,也只说是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却没想到恰巧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自己又一次毒发了。
彻骨的寒意几乎是顷刻间蔓延全身,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滴血液都被这样的冷浸透了,整个人似乎都被冻结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我……”云子猗勉强开口,可刚刚说了一个字,便感觉到胸隔间隐隐作痛,连唇齿间的气息都没有半分温热之意,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冰凉。
与此同时,被他深埋入心底的恐惧也一瞬间卷土重来,分明眼前是明亮的灯火,温暖的房间,他却只看得见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实在在他心底埋下了太深的印象,哪怕早已过去数千年,只要又一次重新置身于那时的环境中,那时的恐惧便会如心魔般占据他所有理智,哪怕极力想保持冷静,也无法思考。
“我先扶师尊在床上躺下,好不好?”余摛锦轻声开口问道。
云子猗只能勉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微微点点头。
他早已有些站立不住了,若非还有余摛锦支撑着他,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余摛锦虽然此刻依旧不知道云子猗究竟是怎么了,却也看得出师尊此刻十分不适,因而并不急于刨根问底,只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帮对方缓解些许才好。
将云子猗放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余摛锦才想起自己刚才端来的那壶热水,忙倒了一杯,试过温度后才小心翼翼地递到云子猗唇边:“师尊是冷吗,要不要喝点热水暖暖?”
云子猗已经不剩什么思考的能力了,感受到唇畔的热意,便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余摛锦这才想起用这样躺着的姿势喂云子猗喝水,对方怕是要呛到,忙将对方再度搀扶起来,坐在他身后,让云子猗倚在他怀中,以一种几乎把对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将那杯水喂入云子猗口中。
不知是这杯热水起了成效,还是感受到从身后人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云子猗恍然间发觉,身上的寒意似乎消退了些许。
至少没有刚才那么难捱了。
心头的恐惧似乎也在这样的认知间一点点减弱,可寒毒带来的痛苦依旧未曾消除,原本在寒冷之下,许多感官都该是逐渐消退的,可冷到了极致,便开始疼痛起来。
余摛锦只觉得怀中人的身躯一直在隐隐颤抖着,便忍不住去看云子猗的神情,却发现对方竟死死咬着唇,原本浅淡柔嫩的唇瓣都被咬破,溢出鲜血。
“师尊若是难受的话别咬自己,实在不行咬我好不好?”余摛锦忙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试图帮云子猗分担一点痛苦。
云子猗此刻已经恢复了些许理智,自然不可能去咬自己的徒弟以分担痛苦,飞快摇摇头,别过脸,以免自己难受得再度失去理智时,会做出什么伤害对方的事。
可这样的痛苦哪里是只靠忍耐就能抵御的,云子猗都未曾发觉,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落下泪来。
晶莹的泪水顺着雪白的脸颊滑至下颚,沿脖颈落入衣衫中,逐渐干涸,而那一片细腻的肌肤上也留下一道水痕,眼尾更是殷红,泪光辉映着灯火,半点藏不住哭过的痕迹。
何况余摛锦还一直在盯着他看,时时刻刻留意着他的状况。
这一滴泪几乎是砸在余摛锦心头,甚至烧着那一处最为脆弱敏感的血肉,一时间心疼与自责交织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师尊这样温柔平静的人,平日里都罕见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竟然都难受得落下泪来。
到底是怎么样的病痛才会将这样的人折磨至此?
余摛锦心下惴惴,不禁想着是不是因为过来找自己时淋了雨,师尊才会突然生病的,又暗恼自己竟如此没用,师尊都这样痛苦了,可他除了帮师尊端一杯热水外,什么都做不了。
余摛锦想着,抱着云子猗的手臂更紧了些,又将被褥往上提了提,试图多给云子猗增添一点温度。
师尊身上这样冷,多帮他暖一暖总该是没错的吧?
余摛锦误打误撞间,倒也算是猜对了。
对于系统带来的无解的寒毒,能让云子猗稍稍缓解些许的,也只有切实的温度和陪伴而已。
良久,云子猗终于熬过了这一次毒发,睁开眼,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看向余摛锦,神色间还满是虚弱,却依旧柔柔笑了下,轻声道:“抱歉,吓到你了吗?”
“我没什么,只是师尊怎么样了,是不是好些了?”余摛锦见他脸色逐渐恢复,神色间也不再有痛苦之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忙问道。
“嗯,我已经没事了。”云子猗虽是这样说着,可刚刚的毒发消耗了他太多力气,此刻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从前中过寒毒,刚才是又毒发了而已。”
“是这样吗?”余摛锦却还是有些忧虑,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会不会与今日淋了雨有关?”
“没有。”云子猗立刻明白他是在自责,以余摛锦的性子,怕是要觉得自己此次突发都是他的缘故了,连忙解释道,“我这毒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恰巧撞上罢了。”
余摛锦却不大相信这话,只觉得是云子猗为了不让他自责才这样说的。
一想到师尊身中寒毒,又为了不让他害怕淋雨受了寒,一颗心如同被名为愧疚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发颤。
云子猗见状,叹了口气,又笑道:“我这毒发作时一个人极难熬,也幸好是来找你了,不然岂非要独自熬过这次毒发?”
余摛锦也不知云子猗这话是不是在哄他,可听他这样说,依旧忍不住心生欢喜,唇畔终于勾起一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能帮到师尊就好了。”
云子猗见他终于舒展了眉目,神色间的笑意也愈浓。
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整个人还在自己徒弟怀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