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刘思毅的火焰支持，周遭的环境又陷入漆黑之中。

    要担心、要害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它们都挤在沈晶云的脑子里。明明他们还在谈笑风生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变故怎么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你还能往前走吗？”沈晶云轻声问。她和刘思毅贴得很近，她能感受到刘思毅迅速流失的体温，而且她的冰也会夺走温度。

    她害怕一放手刘思毅真的倒地不起了，她真的快哭了，但是刘思毅听到了会失去方向感吧，唯一剩一个暂时完好无损的人都崩溃了，他还指望什么。

    “嗯。”沈晶云听到了轻飘飘地回声，刘思毅借着力颤抖地站起来，不行，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你怕水吗？”沈晶云问。

    “不是很喜欢。”刘思毅虚弱地回答，他知道沈晶云想干嘛，“不过你还行。”

    沈晶云把刘思毅用水带托起来，牵在身后走。沈晶云不知道这个方向是不是对的，不知道在往哪里走，她只能感觉到水带绑着的人，和他身上不断散发的关于死亡的气息。

    她从没想过生命是如此脆弱，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如此快速地流失。

    在她摸黑前进的时候，一簇火光依旧在她身后亮起，照亮面前那一点点路。

    这不是沈晶云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她现在远比第一次面对施洱的死亡时更加惶恐，更加绝望。

    她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能力，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同伴一步步走向死神，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晶云踩到了陷阱，不过她现在一直用水盾护着两人，如果她不是神睐者，很快就会能量枯竭死掉吧。

    密道很黑很长，沈晶云胆战心惊、焦头烂额、忐忑不安、风僝雨僽，她的脑子凌乱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带着刘思毅活着出去。

    沈晶云碰到了死胡同，她转身就跑，摸索着又跑向另外一跟道，死胡同，没关系，再跑。

    遇到怪物了，没关系，杀了。受了伤，得忍着，至少给刘思毅一点活着的念头。

    “哈哈……像在遛狗。”刘思毅被水流托举着，跟在后面吐槽。

    “你少说几句！”沈晶云真的快哭了。

    沈晶云在想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天神之眼她又一下子无所谓了。

    周遭只有沈晶云跑步的声音，还有刘思毅若隐若现的呼吸。

    沈晶云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点闪光，太好了！她移开遮挡视野的水盾，那里是出口吗？

    一道闪着白光的剑气，在沈晶云眼前闪过。不，那不是出口的光亮，是天赋武器的能量，沈晶云差点忘记了，她已经被剥夺了第六感。

    她硬吃下了这一刀，沈晶云摸了摸从她右肩划到左下腹部的伤口，不止是皮肉伤，但好在也不是很深，沈晶云把伤处冻住。

    她硬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即便她的疼痛阈值已经相当高了，每次受到伤害还是会牵动着神经痛，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是会有啊，沈晶云由着应激本能颤抖着，刘思毅在身后默默注视她。

    “晶云……”他开口，却迟迟没有再说话，沈晶云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意围绕着自己。

    更多的剑气朝她袭来，沈晶云亦步亦趋全部挡下，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消息，至少能证明她离敌人越来越近，只要近了身，管她有没有第六感，见到了人，敌人的天赋便不再是阻挡她前进的障碍。

    一盏灯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构造很奇特，不像是普通人世界能买到的样式，或许也是件天赋饰品，谁知道呢，反正沈晶云现在也没有感知力了。她顺着灯光往上看，看到了一张嘲讽的脸。

    这张脸长得可真沧桑，布满了疤痕，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上，即便前发如此杂乱，却没有任由头发乱长，还是剪掉了多余的长发。这双嘲笑的，鄙夷的双眼，沈晶云想把他戳瞎了。

    “呀，这这这，这不是神睐者嘛。怎么这么狼狈？”那人凑上去，“嗯——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啊，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不是传说你很厉害吗！怎么伤得那么重啊，到底是谁打的。

    啊！原来是我！这伤口，多完美啊！”那人大笑道，“诶呀，差点忘记自我介绍，鄙人名为诺卡·威利，小小一个令使而已。”

    “谁，在，乎。”沈晶云说。

    “诶呦！怎么还带着个拖油瓶呢！”

    “……”沈晶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不算吧……”刘思毅喘着气说，“晶云，让我下来。”

    沈晶云犹豫片刻，撤走了水流，刘思毅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把他打得再也没办法出去害人了，怎么样？”

    “嗯。”

    “喂喂喂，我说。”诺卡·威利大叫，“你们以为我准备这么多天赋饰品和武器是为了什么！少瞧不起人了，你们！”

    他一股脑儿亮出了一堆武器，沈晶云颇为惊讶他从哪儿掏出的这么多热武器，不过没有什么冷兵器，估计是意识到了自己不适合近战攻击吧。

    刘思毅撑着沈晶云的肩膀：“借个力。”他在沈晶云耳边虚虚地说，他还捂着那支箭。

    “不行。”

    “不准你说不行。”刘思毅回答，“让我继续燃烧吧，我生命的意义来源于烈火。”

    沈晶云的泪水忽然涌上眼眶，她转头去看刘思毅，他的眼睛已然和他的火焰，他的热血一样通红了。

    “来吧。我们一起。”

    狭小昏暗的空间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水火也能兼容，沈晶云眼中闪过点点红蓝交织的光芒。

    她没有感受到从前释放天赋时，水的冷流，冰的寒气，一股绵延的，午后暖阳般的热气将她包裹，充盈的天赋能量包裹了她，尽管负伤，尽管仍在阴冷潮湿的密道中，沈晶云很温暖。

    她握住了刘思毅冰冷的手，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整个人都倚靠沈晶云才勉强站立，他有些看不清前方了。

    所有的天赋饰品和武器在高温和冰水之中统统失效。对方眼见拦不住，甩出一个天赋饰品便乘着迅速撤离：“哈哈哈！只有我有出口的钥匙！这里塌了，你们就等死吧！”

    他说得不错，二人极强的冲击力松动了密道的结构，如今上方的砖瓦已经撑不住，带动着泥土不断坍塌。

    那天赋饰品估摸着是用来跑路的，真的很快，不过诺卡·威利着急撤退，没有再剥夺沈晶云的感知，不过现在她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塌了。

    沈晶云安静地看着诺卡·威利向远处逃窜，无数水带从她的身后爆发而出，一半撑着倒塌的空间，还有一半去抓逃走的敌人：“抓到了。”

    沈晶云把从黑暗中碰到的东西拉回来，不是令使，而是一具怪物的尸体。

    诺卡·威利此时距离唯一的出口仅有一步之遥，他摸出口袋里的钥匙。

    沈晶云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她不知道刘思毅还能否坚持得住了，他们还能活着吗？

    但天无绝人之路，沈晶云脑子里只剩最后一个方法，但无疑，是她最不想用的方法。

    如果愿意的话，沈晶云的水流完全可以追得上他，前提是抱有同归于尽的决心，放开所有的生死顾忌，只有这样，才能爆发最大的潜能。

    刘思毅颇为艰难地动作，把唇贴在沈晶云耳边。

    “我愿意为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