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上,华国军方火力覆盖区域的警示信息在各论坛和网站,不停滚动播放。
这次,西柚掌控着吉普车,感知力以车辆为中心向外延展了三公里,一路上几乎都在全速奔逃。原本被清理出来,还算通畅的国道上,也时不时都会从岔道冒出一支叫不出名字的车队来。
偶尔,还能看见慌不择路的车祸现场从身旁一闪而过。
返程最后六小时,黑云密集的天空下。
身后,有的城市已经沦陷在爆炸声中,冒出了滚滚浓烟,直直汇入黑暗的天际。
爆炸声离的近了,还能感觉到车身在颠簸中震荡。
西姥爷明显有些担心,粗糙的手指扣紧椅背,一双眼睛只怔怔透过后车窗望向浓烟滚滚处。
“这是祖祖辈辈打下来的江山,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城市啊,就这么毁了!”
几个小辈也趴在车窗前,默默跟着看了出去,心底都是说不出的怅然。
“老爷子,你想开点儿!等一切灾难过去,我们终究还是会重建家园的。”
孟叔在一旁轻声开导,西柚眼神暗了暗,却没有说话。
末世的残酷前世早有体会,这一世过着过着,更是习以为常了。如果和前世偏差不大,这次海啸会同时带来地震和连绵的雨季,紧接着极寒,极热……
反正,没什么安生日子!
思绪飘远了一瞬,西柚赶紧集中精力,将车速拉升到极致。
现在什么都别想了,眼前的问题,就是要尽快逃离轰炸覆盖区。
“爷爷,孟叔,检查一下,叫小家伙们都系上安全带!都抓稳了,前面的路况可不好。”
公元二零五一年,七月二十七日,下午四点四十七分。
西柚一行人终于安全抵达第十一区,莽山山脉的西入口。
入口隧道外,有四五位穿着现役军服的中年男人,正使劲朝着吉普车的方向招手示意。孟叔也难以压抑激动的情绪,一边挥手,一边打开车窗高声喊他们的名字。
“坚子,老国,封乘,王哥,小坎儿……”
西柚也笑着,一个甩尾将车稳稳停到了几人面前,“孟叔,你先下车吧!”
然后转身朝两个弟弟吩咐,“楷之,小莫,你们下车把后备箱里准备的礼物提出来。”
“好咧,姐!”
“姐,知道啦!”
两个小伙子应和着,打开车门先跳了下去。
西柚也跟着跳下车,转身站到吉普车侧门口,将右手手掌挡在上方,弯腰扶老爷子和小妹出来。
“爷爷慢点,小桃子来。”
“鸭梨,果果,你们给我回来,下车别乱跑!”
西柚见鸭梨和果果跟着跳下车,一下子窜的老远,赶紧提步就追。
离孟叔和战友相逢的场面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脸色忽变。
她听到了什么?
西猛是谁?
猛子,猛哥,老西,西猛……
西柚突然间醍醐灌顶,原来,孟叔不姓孟,他居然姓西!
他,居然隐姓埋名地跟她们生活了这么久,快四年了吧,一直都没有说实话!
呵呵,为什么?
愤怒与疑惑此刻充斥着西柚的大脑,无名怒火似乎也在胸腔中熊熊灼烧。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孟叔加入西家这个大家庭的一幕又一幕从眼前闪过,如同灵魂跑马灯一般。孟叔,在西柚心中一直都是沉稳厚重的,细致温和的,如同父辈一般包容的大树。
可是现在,连名字都是假的,她的所思所想,难道一直是一个笑话吗?
“鸭梨,果果,你们给我站住!”
此时,清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西桃一边喊着,一边正过呆愣的西柚去追猫逮狗。
西老爷子关切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将在被愤怒灼烧中的西柚唤醒。
“柚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吗?”
西柚心里有些酸涩,使劲眨了眨有些红的眼眶,忍住莫名的情绪,转身就扑进了小老头的怀里。
“爷爷,我心口有点难受。”
她突然蔫蔫的,重重地闭上眼睛,并没有说原因。
西老爷子先是一愣,紧接着轻叹一声,一双干瘦的大手,爱怜地揉了揉趴在他胸口的短毛脑袋。西柚里里外外无论再坚强,在老爷子心里,永远都还是个在学着长大的孩子啊!
“这次回程没开自动驾驶,这后面到处都是狂轰乱炸的,你又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没合眼,确实是累着了。我说呀,等会儿进城了,你要好好休息一下。和以前一样,先睡它个几天几夜再说!”
听到这话,西柚不由心里发糗,闷闷地小声反驳。
“爷爷!我哪有?”
“哪没有,上次,上次,上上次,那次不是睡了个三天三夜?”
“爷爷……”
西柚欲言又止。
“孩儿,纠结啥呢?晚上我问问你孟叔,等他想好了再给我们一个解释。四年来,一朝一夕的相处,他对你无微不至的关系不是作假,你先别跟你叔有啥隔阂。”西老爷子却像感应到了她想说什么似的,温和地拍着西柚瘦削的脊背,“这世上的事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儿!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最后他真的想走,我们还留他干嘛?咱们西家,可从来不缺人。”
西柚心头涌起了几分释然,也是,管他西猛是谁?
不知道,直接问就是了,纠结难过完全是不必要的内耗。
不生气,不生气,末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乳腺才是。
傍晚时分,天色晦暗,基地上空云层堆叠,有了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恐怖态势。
天际处电闪雷鸣,疯狂的雨幕远远地倾轧了过来。
天网上,红色的海啸登陆警报,已经走到了倒计时的最后一刻。
一座座被密集炮火彻底摧毁的沿海城市,黑烟滚滚的火势封存了焦黑的残垣断壁,在五级飓风中迅速形成了燎原的火海,在近轨卫星的直播下,壮观到令人心悸。
海边,数百公里爆退的海水冒着泡,陡然暴涨了起来。
各式各样异变的海洋生物,在剧烈的颠簸中,不要命似地蜂拥向浅海沙滩。
连绵的海面变成了白色,远处,一道厚重的高达数百丈的透明水墙,在朦胧的夜色中越叠越高。
前浪翻涌呼啸,后浪很快就追了上来,前后波瞬间叠加,那水墙又倍增了百米、甚至几十米高的巨浪。
海面深处,飓风卷着着巨浪推进,同时响起了巨大的,令人战栗的可怕咆哮声。
二零五一年七月二十七日,晚七点四十四分。
吞天灭地的飓风和海啸,正式登陆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