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身旁是顾卫东平稳的呼吸。
她翻了个身,蹑手蹑脚的下床,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
“啪”的一声,书房里的灯被打开。
沈绾站在门口,盯着桌上的那份文件静静看了好几秒,才缓缓走了过去。
村里人说,沈玉兰在外面给人做小,被男人的大老婆发现后狠狠打了一顿。
她在城里混不下去,所以才揣着肚里的娃躲回大队。
外婆说,妈妈是被外面的野男人骗了。
让沈绾以后少去外面,就在大队找个知根知底的男人结婚,好好过日子。
沈绾一直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的亲爸又到底是谁。
但沈绾总觉得,她妈肯定不是大队那些碎嘴婆子说的那种人。
沈绾一页一页,非常认真的看完的这份文件。
当翻到最后一页,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全部经过后,沈绾笑了,笑得眼泪将文件浸湿了一大半。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不是大队婶子们嘴里的野种。
沈绾不知道顾卫东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当她又一次伸手,去桌旁拿纸的时候。
顾卫东先一步擦掉了她脸上的泪。
然后抱着沈绾的头,轻轻按进了他的怀里。
昏暗的书房,椅子上的沈绾斜靠在顾卫东怀里,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直到沈绾的声音突然响起:“顾卫东。”
顾卫东:“我在。”
沈绾:“我想回家看看。”
顾卫东:“好。”
顾卫东不需要知道,沈绾为什么突然想回家。
他只需要在沈绾想回家的时候,陪着她就行。
沈绾和顾卫东按照原计划,第二天坐火车回宁省。
顾卫东一手拎着行李,另一只手将沈绾护在怀里。
两人挤过一个又一个乘客,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顾卫东将行李放进行李架后,坐在了沈绾旁边。
虽说这一路上,主要都是顾卫东在出力。
但这丝毫不影响沈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火车怎么越来越挤了?下次咱们还是坐汽车吧!”
顾卫东觉得沈绾说什么都对。
他附和的点头:“行,那咱们下次开车。”
列车员拿着喇叭在过道里提醒:“各位乘客请注意,还有五分钟就要发车了,要下车的请马上下车!”
沈绾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眼窗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宁...顾问会来送她吗?
其实昨晚看完那份文件后,沈绾的心情挺复杂的。
理智告诉她,当初那件事,宁傅礼也是无辜的。
他既不知道沈玉兰是因为宁老太太的话才离开省城。
也不知道,沈玉兰离开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他一直以为,沈玉兰真的如信中所言去鹏城嫁人了。
所以他这些年不仅没结婚,还一直努力想要调到鹏城,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再见沈玉兰一眼。
但在感情上。
沈绾又实在是忘不了自己跳河自杀的妈,很少露出笑脸的外婆,还有自己这些年受的苦。
沈绾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宁顾问日理万机,她昨天还在大庭广众泼了宁顾问一脸水。
这种情况下吗,宁顾问又怎么可能会来送自己呢?
“绾绾。”沈绾脸上那带着嘲意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宁傅礼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沈绾猛地抬起头,印入眼帘的就是宁傅礼那带着局促的脸。
宁傅礼对上女儿的视线,先是扶了扶眼镜,又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穿过人群时被挤得发皱的中山装。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直护在怀里的袋子递给沈绾:“昨天你说香酥鸭好吃,但都没吃几口。”
“我今早特意又去打包了一份,你路上饿了能吃,里面还有些水果糕点...”
宁傅礼越说,声音越小。
说到最后,他默默的闭上嘴,手就那样拎着袋子,悬在半空中。
他一脸忐忑的看向沈绾,生怕沈绾还在气头上,直接拒绝他的东西。
宁傅礼担心,火车上的盒饭味道不好,沈绾和顾卫东两个年轻人又不会照顾自己,到时候在路上饿肚子。
大概是宁傅礼的眼神太过殷切。
明明是鹏城举重若轻的总设计顾问,此刻却跟个急切想要讨好女儿的老父亲一样。
沈绾伸手接过袋子放在桌上,别扭的转过头,盯着窗外说道:“要发车了,你快下去吧。”
宁傅礼都做好准备,闺女直接将东西给扔出窗外。
却没想到,沈绾不仅收了东西,还提醒他要发车了。
宁傅礼镜片下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哑着嗓子,连“欸”了好几声:“我这就下车,这就下车。东西路上记得吃,别饿着自己。”
“还有,到了宁省记得给我报平安。”宁傅礼说完,怕惹闺女不耐烦。
又赶忙补了一句:“随便让秘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不烦你,只要知道你平安到了就行。”
宁傅礼这边还没说完,列车员再次催促,火车还有一分钟就要发车。
宁傅礼急匆匆的下车。
他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顾卫东:“顾卫东同志,麻烦路上一定照顾好绾绾!”
看到顾卫东点头后,宁傅礼这才依依不舍的下车。
火车一点点发动,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一直盯着窗户正前方的沈绾突然回头,然后就看到宁傅礼正追着火车往前跑。
两人视线相对,宁傅礼还笑着冲自己挥了挥手。
沈绾回宁省后甚至来不及放行李,一下火车就直奔公司。
当她达公司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孔晓柔叫来问话。
当她发现这段时间,公司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运行之后,才彻底放下心里的担子。
椅子上的沈绾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之前我打电话,让准备的那一批鹌鹑,准备好了吗?”
孔晓柔点头:“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们就联系好鹌鹑厂了,随时可以出货。就是...”
沈绾:“就是什么?”
孔晓柔一脸心疼:“就是我算了一下,从咱们这运鹌鹑去港市,比从鹏城直接运过去,成本贵了一倍不止。”
“要是咱们的公司在鹏城就好了,这样的话跟港市那边做生意,又方便成本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