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法术容量】这种事,司马钰还没一个全方位立体的认知,不过黑影钟秋一句话就让她明白过来了许多——
“教你和小月法术的柳垂莲,她的法术容量大概是这么多。”说着,黑影钟秋抬起手来,下一秒指尖捏住了一个能装二两白酒的杯子。
“骆青是【妖】,而且主要走的是【图腾术】、依靠自身原形力量的这条路,所以他的法术容量并不高。”
“穆小雅虽然同样是【妖】,但她和骆青不一样,精通的是【妖术】这一部分,【图腾术】大多数用来威慑——那天你变回原形的时候,她怕法术误伤到你,所以只用了【图腾术】对付我,”挥手间,黑烟一样的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头比刚刚的杯子稍微大一点的、毛茸茸的灰熊。
“考虑到她是【妖】,虽然法术容量并不大,但她的实力却远在柳垂莲之上,再加上厚实的皮毛可以抵御相当一部分法术效果,所以如果打起来的话,穆小雅可以轻易碾压你家的法术老师。不过因为【图腾术】修为的关系,她还不是骆青的对手。”
“骆先生……那么厉害的?”司马钰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被自己趴在窗户上的样子吓得裤子都忘了穿的邋遢大叔,怎么也无法将这家伙和【强大】二字联系起来。
“他可是【七圣】之一,当年和你母亲一起可是跟我……算了,那不重要。”黑影钟秋欲言又止,晃了晃脑袋之后,随手将手里的玻璃杯扔在地上。玻璃杯应声而碎,碎片在无形力量的操控之下慢慢重新拼接在一起,与地面上的砂石一并化为了一条晶莹剔透的白蛇,“说到你母亲云若水,她和穆小雅一样走的是法术路线,主修的是【妖力】的修为,按照她的天赋来看,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她现在的法术容量应该是穆小雅和柳垂莲法术容量总和的两千倍左右,与【仙王】巫锁庭和【酆都大帝】夜疏雨持平。”
“不过从理论上来说,巫锁庭和夜疏雨应该完全不是你母亲的对手——毕竟她还有个数千年寿命的本体在。意思就是,你的母亲,同为【七圣】之一的云若水,有可能是现如今三界之中的最强存在。”
说到这的时候,司马钰脑中浮现的并不是母亲的伟岸形象,而是一个炒菜会糊锅、洗衣服会把衣服撕破、收拾房间越收拾越乱、补屋顶上的洞越补越大的废材家庭主妇。
——没办法,那时候的司马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半妖】,也不知道母亲竟然是一条蛇。
马克思先生在上,这对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司马钰来说,简直是太难理解了。
不过她还是对那个调皮老妈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原来她曾经做过那么伟大的事情啊。
司马钰听穆小雅说过【七圣】和【鬼魔灵】之间的事,能和那样邪恶而强大的对手战斗那么久,当时只是觉得【说不定老妈好像真的很厉害】这种程度,却没想到与其他人比起来的时候要更强。
“那你有多少法术容量?”司马钰比较关心这个——之前柳老师说过,按照每个人的实力不同,用出的法术产生的效果也不同。【九级】的分级方式只适用于一般人类,如果强大到【七圣】级别的话,一级的法术也会带来毁灭性的效果。
刚刚自己绝对说的是一级【术法】的【咒语】,平时这种法术除了修剪树枝、盆栽的枝叶之外,也就能和剪刀差不多。
但刚刚自己以【钟秋】的身体来那么一下,明显应该远超这个级别了。
所以她现在特别好奇钟秋的实力到底如何。
“我啊。”黑影钟秋哼了一声,挥动小树枝,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这一次,她们站在大海的中心。
“差不多,这么大吧,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
司马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哦不,是海面上——因为是【障眼法】,所以她并不会真正掉进大海里去。
“钟姐!!”
听着眼前这个傻姑娘近乎崇拜一般的呼喊,黑影钟秋叉着腰,得意的脑袋都快仰到后背了。两支小树枝在她的手上疯狂生长,上面开满了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
“你这么厉害!为啥当年没去帮忙对付【鬼魔灵】那个混蛋老妖婆啊!!”
下一句话之后,黑影钟秋的老腰差点儿没闪断了——如果她有的话。小树枝上的小花一瞬间被风吹走,原本准备发出来的得意笑声也卡在了喉咙,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快……快拉我一把……”
过了很久,黑影钟秋才挣扎着伸出了袖子——她的身体后仰得幅度太大,又被这傻丫头的话噎得够呛,一时间竟然弓不回来了,只能像抽筋儿了的鹿一样伸着胳膊,祈求司马钰快点把她拉起来。
然而此时的司马钰还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丝毫没意识到黑影钟秋的窘境。直到对方差点儿站不住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的钟姐是在向她求救。
周围的景色回到了小木屋,黑影钟秋在司马钰的搀扶下进了屋,颓废地坐在了床上,休息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
“一把年纪了就别逞能了……”司马钰在后面替黑影钟秋按着腰——她以前在推拿店打过工,对这种工作还是比较熟悉的。
虽然不知道钟秋的年龄有多大,但能讲出那么多事来,估计也不会年轻到哪去。而且在替她按摩的时候,司马钰发现她的袍子下面似乎不止是黑烟而已,按上去好像还有实体一样。
对于司马钰的吐槽,黑影钟秋那真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旁边立刻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吃点东西吧,算我给你庆祝考试通过……”
“嘿嘿,谢谢。”司马钰看见满桌的美食,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桌边大吃大喝起来。看着傻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黑影钟秋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还是别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当年那点儿破事了,不然的话,对谁都不好。
她不敢对司马钰说出自己的身份,如果她知道了,无论是傻丫头还是自己,都会惹来一大堆的麻烦。
她已经不想再有任何麻烦了。两千四百年前,她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姐妹,失去了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
够了,已经够多了。
理想?执念?抱负?希望?未来?
为了这些东西,她几乎牺牲了一切,一路走来到了最后,放眼望去尽是敌人,再没有与自己并肩作战、共同分享胜利果实的人了。
修为再高又如何?活得再久又如何?天下无敌又如何?
到头来孑然一身,就算得到了这三界,也不过是一座大一点的空房子罢了。
算了,算了,都算了吧。
“钟姐。”司马钰吃着吃着,忽然回过头来。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她在这灰白梦境之中用的是【钟秋】的身体,黑影钟秋是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灵魂的情绪发生了变化,身体多少也会感觉到什么。
“……有啊,人哪有没心事的。”
“要是你难受的话,不如找我说说?虽然我这点本事也解决不了什么吧,但……起码也能让你好受点?”
黑影钟秋沉默了很久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坚强的,在这种时候听到这样的话,险些就将那些过去说出来了。
“……没什么可说的,快点吃吧,天快亮了,等天亮了,这些东西就吃不到了哟?”
黑影钟秋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等太阳升起、司马钰离开了灰白梦境,重新掌控身体的她才慢慢走到院子里,环视了一圈安静而孤寂的梦境,心烦意乱的钟秋一挥袖子,院子再次变回了阴森恐怖的样子。
这里是她心甘情愿走进来的枷锁,因为外面已经没有再让她执着的人或事物了——轻轻抚摸着小屋外墙上浮现出的、露出痛苦表情的人脸,钟秋长长地叹了口气。
墙上的人脸皆是她的手下败将,其中不乏历任的【仙王】、【酆都大帝】、【妖王】,除了七只【杂质】之外,有资格让她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三界中顶尖的存在。
直至今天,她仍然有着征服一切的力量,再加上自己已经冲破了这座牢笼,想要重新找回【完整的自己】轻而易举。但是……她累了,比起在外面每天被一群蝼蚁烦来烦去,同样是永恒的孤寂,她宁愿独身待在牢笼中,从此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有任何联系。
或许是【天道】也觉得惩罚差不多了吧,让一个又笨又倒霉的傻丫头闯入了她的生命中,对于这偶尔降临的温暖,钟秋实在是不忍再割舍。
……就这样吧,就当是【天道】与【命运】赐予了她一道风景,就当是一出注定看不到结局的戏剧,就当是……
就当是这囚笼中,唯一的慰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