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走后,侯府大门关闭,谢绝一切访客上门。
对外只需说,侯爷体弱,不能起身,需要静养。
当日已时,也来了好几波人,都被管家一力阻拦。
这些人当中有平日与苏玉交好的,也有根本就不曾往来的。
有些人真心来探望的,是带了礼品,但经管家这么一说,把礼物放下,就很识趣地离开。
但也有那刁钻刻薄之人,不让探望,也不走,就在府门外说三道四,言语之中带着挑衅。
看他们的嘴脸,哪里是来探病?分明就是有些不相信,或者说就是故意来落井下石的。
摸着脚趾头猜想,也定是长广王派来的。
恶意满满。
因平日里他就从没懈怠过派人监视苏玉,但被派来的一波又一波人,要么被策反,要么被杀害!
都是有去无踪,为此高湛很是恼火。
高演劝他收手,不为别的,就为段韶竟然为了苏玉能做到屈尊纡贵地放下老脸来求他,可见段韶是多么在意他的这个义子?胜似亲子的地步了!
要知道平日里,段姨兄十分低调,且又十分吝啬,别说给你下跪了,你想让他请你喝一碗茶水都是难上加难!
也从没有为家里亲眷请求赐官求职。
就连他的长子被封世子之位,还是母后亲自下后御旨呢!
高演的劝说和分析,高湛不听,依旧把苏玉当做假想敌。
言明不见苏玉此次患病真假,实乃不放心。
最后段韶得知,就从家里策马而来,头上还扎着布巾,那意思十分明显,他还生着病呢,为了义子,他不惜拖着病体也要为义子讨回公道。
段韶骑在马上,并没有进府,见那些不愿走的,故意找茬生事,他一边泼口大骂,一边提着马鞭一阵抽打,就连马儿都不放过。
一时间,镇北候府门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闹的动静之大。
与此同时,太医回到太医院后,也被高演叫去问话,得知苏玉动用内力后,寒毒把他侵食的如一个冰人。
这下子高演也就放下心来,确认苏玉不再是扶正高殷成为他走上帝王的绊脚石后,就也不后悔给了段韶那份手谕。
毕竟段韶还是他依赖又敬仰的国柱子,文有谋略,武有征战沙场的能力,且还是为他们高家守住根基的地方。
得知高湛又派人生事,被盛怒之下的段韶给用皮鞭抽打了。
他也实在没法,就派人去请母后娄召君,让她来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于是,娄召君就派人把高湛与段韶请来。
刚见面,高湛就责问段韶多管闲事,说他为了一个区区不相干的人动手打他的人,责问他到底和谁才是亲的。
段韶也不理他,只是对娄召君哭诉,说高湛之所为,会寒了忠心爱国将士的心。
一个国家盛起,不是靠臣子谄媚奉承盛起的,而是靠国家有难有人能挺身而出为国分忧,为百姓做实事,民心所向,国内不动荡。
外有强敌来犯,能有贤臣良将挺身而出,能大胆力敌,把侵犯者打回去,这些人才是让国家盛起之人。
段韶拉着娄召君的手,哭诉的是三行鼻涕两行泪,看那表情即委屈又悲壮。
他说:“按亲情,还有甥儿与您亲吗?我阿母早逝,是您和姨父把甥儿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姨父教甥儿骑马射箭传授甥儿武功。
您与姨父的恩情,甥儿一直铭记在心!”
段韶说着,还抬起一只手拍着胸部,情绪十分激动。
我知道姨母你们心存疑惑,我为什么在乎玉儿这么紧?
事过境迁,也许你们都忘记了十年前晋阳之战。
姨母,不是甥儿有意揭您的伤疤,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个时候姨父郁结而终,没过多久,澄弟遇刺而亡。
宇文泰趁虚而入,势入破竹,直逼晋阳。
晋阳太守苦苦守城直至中箭而亡!
姨母,您可曾忘记是谁扛起守住晋阳的责任?
是玉儿,是玉儿呀!
那时他不过八岁的稚龄,小小一个孩童,得有多大的毅力忍住父亲惨死,扛起守城的责任?”
听及此,娄召君也不禁泪湿了脸庞!
段韶抬起泪眼,眼中带怒看向高湛,责问:“敢问姨弟,若是那时,换作你能守住城否?
论年岁你可是比玉儿整整大了四岁的年纪啊?
那时你受父兄萌荫,已受封为长广公,受尽姨母和姨父的宠爱,可知民间疾苦为何意?”
高湛嚯地站起身来,恼羞成怒,手指段韶,呼其名,大声嚷道:“段韶,你太放肆,不要仗着你立下过战功,就为所欲为,要知道这大齐乃是我高家的天下,怎能让你如此撒野?”
段韶松开娄召君的手,也嚯地站起身来,论身高,二人不遑承让,都是八尺男儿,论气势,狐假虎威的高湛还是略逊一层。
毕竟他没有上过战场,那种从尸山血海之中厮杀之气的冷厉是高湛不可比拟的!
二人就这么怒目圆睁对视,一眨不眨。
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高湛就败下阵来。
他一拧头退回原位,赌气般说道:“段韶,你别猖狂,总有一日,我会证明给你和母后看,若上战场,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差的!”
段韶冷笑一声道:“只要我不死,那就拭目以待!”
娄召君忙站起身来,拽着段韶,把他拉回座位,打圆场道:“好啦!你们对于我来说,手心手掌都是肉,能不能让我老婆子多活几年,过一过安生的日子!
韶儿说的是,长锦那孩子于我高家是有功之臣。
有功之臣怎能妄待呢?
湛儿,你若再任性妄为,母后决不轻饶!
别看母后不问朝事,只要哀家一出面,你看朝中那些老臣是向你还是听候哀家口令?
若不收手,哀家恼急,定当把你一撸到底,关入宗人府面壁思过!”
高湛一听,忙起身过来讨好娄召君,“母后,您别动气,气大伤身,儿臣改,儿臣真的改!
说实在的,儿臣与那小子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儿臣只是有点嫉妒那小子,实在是实在是他出色了,儿臣是和他闹着玩的。
呵呵…呵呵呵!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找他麻烦了。”
段韶冷哼!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那仇可大了!
但看在姨母的面子上,自己不与他计较罢了。
不然,伤的是姨母的心!
当着娄召君的面,高湛为保地位也是能屈能伸,向段韶低头认错,并与段韶握手言和。
此事就此作罢。
为记功臣之功,不慢待曾经的良将。
娄召君再次下了懿旨,并差遣贴身大太监带上重礼前往镇北候府探病慰问。
以太后旨意,镇北侯爵位不变,洛州王王位不变,洛州刺史官位不变,可不用上朝,不问政事,只需管理好洛州一州便好!
意思,大齐王朝没有忘记有功之臣,就凭发放的三职俸禄就可以养活你。
虽然残了,皇家也没抛弃你,还是让你掌管一州,并没有不近人情做出: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破强敌,忠臣亡。
娄召君下懿旨之前也是唤来高演,并叫来太医院院首又重新问了一遍苏玉的病情。
娘仨个当着段韶的面,商量过后才下的懿旨。
这下子,姨母给足了脸面,段韶也没话可说。
高演为讨段韶的忠心,为断高湛再次找无中生有的麻烦,就再次让段韶当着娄召君和高湛的面,让段韶起誓表忠心。
段韶虽心中恼恨,但为了苏玉,他不得不再次保证,在他有生之年,定当竭尽全力护国护君,如违背誓约,定当五雷轰顶,不入轮回!
宫内线人,事无巨细全都把信息传给苏玉听了。
苏玉听后,再次感动至极!
有父如此,子欲何求?
只怕此生也难还义父的恩情了!
林无双只觉得心中十分憋屈,不想忍,干就得了,打他妈的落花流水。
但苏玉却哄着她,劝着她,为了长远之计,为了林家坳父老乡亲及父亲母亲能过上安稳日子,忍一忍又何妨?
忍一时,免去他们细察,大家都能安稳度日。
因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他们不好,咱不保他们就是了,安安心心做生意,陪陪亲人,不然就来一个到处走走,何不美哉?
待到义父老了,他们也尽一份责任,养他老便是!
林无双想想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换父兄平稳一世。
罢了,一切都听苏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