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行度也不敢相信薛扶泠一个女子,竟会为此殴打他。
他怒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后果?”
屋内人低着头,手中动作轻柔,一下又一下的缓缓摸着狗子,并未搭理他。
“唔~”
直到一声剧痛,疼的齐行度弓起腰身想要躲避,却又被忍冬枳实按回原位。
一下、两下、三下……
农家并无将军府那种专门刑罚的板子,而是用门板拆下来的木料,一手宽,一指厚,打人又疼又麻。
不知多少下,齐行度身下血迹氤氲,将石子地染红。
齐行度疼的汗如雨下,终于忍不住求饶出声。
“别、别打了。”
外面珍珠几个察觉不对,将门拍的“嘭嘭”响。
“……”
“姑娘,差不多了……”
孙婆子进来禀报,薛扶泠亦未抬头,“紫竹去看看他腿断了没有,完事将齐家所有人都丢出去。”
其余人做什么,薛扶泠已然没了心思去关注。
她只抱住金乌渐渐生凉的身子怔怔掉泪。
上次在树后,她便察觉金乌是邵澈的狗子了。
不然,哪能解释的通金乌对邵澈言听计从,甚至超过了她这个新主子呢?
若说狗子贪吃,那紫竹和孙婆子几人每日变着法的给金乌做狗饭也没见它搭理她们……
齐行度生生折断了金乌的脖子。
她该怎么跟邵澈交代呢?
一连串的泪珠滚落在金乌黑的发亮的毛发里消失不见,薛扶泠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都碎了。
金乌谁都不亲,唯独只围着她转,一人一狗虽相识不到一月,于薛扶泠来说却如养一个婴孩一般疼爱于心。
她果然不适合养宠物。
蔡妈妈两人呼天抢地的将疼晕过去的齐行度扶着,想骂却顾忌忍冬几个吃人的眼神。
吕嬷嬷眼神复杂,冲着薛扶泠的身影欲言又止。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孙婆子狠狠往地上啐一口,将院门重重关上。
厅堂中,半夏强忍眼泪欲接过金乌的尸身去掩埋,不想薛扶泠一动不动的护住金乌不叫人靠近。
紫竹几个晓得主子对金乌的喜爱,站了一圈,俱不敢劝。
金乌身形高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装它,孙婆子便指挥罗松罗柏将前院原先给它做的小木屋整个拆了下来。
“姑娘……”
薛扶泠使了全身力气,将颇有重量的金乌放进铺着鸭绒的小木箱子里,想了想,又去前院将金乌往日顽皮爱啃食的几株花草全部拔下一一放了进去。
不经意扫过院中空落的一角,泪意又更加汹涌。
金乌是个聪明的狗子,寻常吃不完的狗骨头还会悄悄藏到院中某个角落,反正不会距离它的狗窝太远。
想起这个,薛扶泠便又去厨下,将准备给金乌的骨头并肉块一并包好放在金乌身旁。
主子做这些,紫竹几个也跟着掉泪,却并没插手。
直到完成,孙婆子才红着眼上前来,“姑娘,要将金乌埋到哪里?”
想起自己先还同紫竹说进了十月要给金乌亲自缝个小衣裳御寒,薛扶泠只悔的又流泪,恨自己何不早点动手。
“咱们先下去吧。”
紫竹深知主子秉性,外人在场,她还要顾忌规矩,便自觉将一众丫鬟仆妇带走。
等众人离开,薛扶泠先是替金乌抄了超度经文,又寻出一块喜爱的玉牌同经文一起放进去,却迟迟舍不得盖上木箱。
直到白日变成黑夜,紫竹等人催促几回,她才亲自将木箱抱到院中新栽种的海棠花树下掩埋了。
做完这一切,海棠树前只余下薛扶泠紫竹两人。
“姑娘,若是齐家要问罪,咱们可怎么办?”
“明日你叫罗松去将哥哥务必请来。”
紫竹不解,薛扶泠手中拿着铁锹,盯着海棠树下的新土。
“两件事。一件事要回我的合婚庚帖,二件事我要向太后娘娘状告齐行度强抢民女、行窃伤人。”
说着,在紫竹更为不解惊恐的目光下,一铁锹拍在自己的腿骨上。
一声清脆响声,紫竹看着主子应声倒下。
紫竹哭声顿出,慌乱将人扶住,“姑娘,姑娘何必这么伤害自己?”
薛扶泠额间冒汗,疼的直抽气,“我没本事又身为女子,连替你们报仇也不能做到干脆利落,只能将他的腿打断,再去诬告他,叫他声名尽毁,你别怪我无能才好。”
紫竹将头摇的拨浪鼓般,“姑娘为了我们遭了多少罪,我们只报不完,姑娘咱们马上去找大夫。”
“我就是医者,受伤程度也有数,将腿骨接上养着就可,你跟孙婆子他们将事情说明,咱们上下一心,咬紧牙关,不可有所疏漏。”
紫竹含泪点头,又大声唤来忍冬几人,收拾医治一番,才一一去执行主子的安排。
摘星楼厢房。
苏穆嬉皮笑脸的替裴骁将酒盏添满,“殿下猜猜,这次又是什么乐子?”
“爱说不说。”
裴骁并不搭茬,专心饮酒。
“还是要关心些民情的嘛。”
“你若是想说齐行度的腿断了,那便不必了,我早知道了。”
苏穆噎住,又愤愤道:“那你肯定不知道齐、薛两家退了合婚庚帖,彻底划清界限了……”
“我是忙于捉拿叛贼余党,我又不是将双耳锁住了。”
裴骁淡淡的瞥一眼挫败的苏穆,好奇他还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也罢,我就没见过哪个官家女子敢去太后娘娘面前状告夫君伤人的。”
“是前夫。”裴骁皱眉。
“不过闻听那齐行度也是心狠,为了个什么东西,竟将一个弱女子也打断了腿,实在是残忍,以后只怕也无权贵敢轻易将家中姑娘给他家作继室了。”
“你说什么?”
苏穆不解,裴骁捏紧指尖玉盏,复问:“你说谁腿断了?”
“就是薛策的三妹啊,怎么了?”
得到答案,裴骁心中猛地沉坠。
“她……伤的可重?”
“不知道。”苏穆话音刚落,便见对面之人倏地站起身往外走。
“殿下去哪里?”
“……忽想起恒亲王余孽有了消息,去处理一下。”
“可要属下一同前往?”
“不必。”
“殿下果然不喜俗事,以后还是少说。”
苏穆喃喃自语完又坐回原位,继续潇洒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