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下药
作者:适宜与不迟   扶泠纪春最新章节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祈福大典之日。
    将军府的光景已不同于往年,所以,虽然是大日子,府内的装扮等物却远远不如前几年。
    齐家现在的管家权又重新交到了顾轻虞手上。
    无他,这是齐行度对顾轻虞失去孩子的补偿。
    且她如今还是齐行度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到底也与先前的低贱身份有了不同。
    所以,这次宫宴,顾轻虞也会去。
    “姑娘,当真要如此吗?”
    紫竹端着手中的药,有些迟疑。
    “齐行度非要逼我去,说是为了齐家的面子,但我不愿成全他,又不想叫他看出端倪,只好出此下策。”
    四皇子裴骁和兄长都曾提醒过,今日的宫宴不能去,薛扶泠又不傻。
    只是齐家的女主人到底还是要出面的,为了不让人怀疑,薛扶泠只好给自己下药。
    “可,咱们没叫府医看过,万一这让人血崩的药药性太凶怎么办?”
    “放心,我心中有数,你忘了你家姑娘我从前还是个采药女呢。”
    薛扶泠淡笑着,将那一碗泛着苦味的药汁捏着鼻子一口喝下。
    主仆两个将一应东西收拾完毕,正要出发,便见繁梨提着个精巧的食盒进来。
    “奶奶早上都没用饭,这是小厨房做的青禾酥,奶奶路上垫一垫。”
    “不必了,今日只怕也吃不下东西。”
    薛扶泠拒绝道。
    大事之前,她不会做没把握的准备,也不会相信称不上信任的人。
    而且,今日她又不会进宫去,那提前月信的药半道便会发作,也没必要浪费东西。
    “姑娘这会也可以先垫一口,这青禾酥分外好吃呢。”
    繁梨似是无意提起,眼神却灼灼的盯着薛扶泠。
    只薛扶泠没停留,率先走了出去,所以并未看见繁梨的反常。
    “难为你有心,我带着就是。”
    紫竹跟在后面,见繁梨如常的殷切,替主子着想,便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追着薛扶泠出去。
    “姐姐一定叫奶奶记得吃。”
    紫竹听到身后的嘱托,越发觉得繁梨不错。
    今日是阖宫大宴,薛扶泠梳着极为富贵的飞天髻,穿着一身珊瑚色绣梅兰竹的撒花长裙。
    这样隆重的打扮,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今日存了出丑的想法。
    坐着小轿到垂花门,顾轻虞和齐行度已然在此等候了。
    “你怎么不先上去?”
    薛扶泠看着低眉顺眼的顾轻虞等在马车旁,而且还要服侍她上车,颇有些受宠若惊。
    “奶奶还未就坐,妾不敢抢先。”
    顾轻虞穿着一身不显眼的水蓝色宫装长裙,打扮的也素净,人显得愈发沉稳消瘦起来。
    她如今规矩得多,也将从前文诚侯府嫡女的姿态抛下了,竟是安安心心的做起了齐行度的二房。
    而齐行度好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坐在马上,看着两人妻妾和睦的样子若有所思。
    “你与我同坐便是。”
    伺候完薛扶泠,顾轻虞便准备去后面丫鬟们的马车上,没想到被叫住。
    “不必多想,他骑马,不会跟我同乘。你到底是正经的二房,也没什么越矩的。”
    也不是薛扶泠好心,实在是看见顾轻虞额角的细汗,生了恻隐之心。
    两人如今井水不犯河水似的和睦,略微怜惜她没了孩子,又在月子里遭罪,算是稍微弥补当日利用顾轻虞的愧疚之心吧。
    马车缓缓行走,薛扶泠和顾轻虞俱坐在马车上沉默着。
    “你当真会离开?”
    还是顾轻虞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薛扶泠并未出声肯定与否,只是平静的看着顾轻虞,微微眨眼。
    只消一眼,顾轻虞便知道了答案。
    “从前恨你,如今倒是对你有了一丝佩服。能及时抽身,也是大智。”
    顾轻虞也不再装腔作势的恭顺,懒散的说一句。
    她月子没坐好,腰腹之间并不能支撑她长时间挺着,便半靠着,怎么轻松怎么坐。
    “你的丫鬟当真心细,还晓得为你准备吃食,知道宫中的宴会都是喝个水饱的。”
    顾轻虞毫不客气的将紫竹放上马车的青禾酥往嘴里塞,心中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雯樱微微失望。
    同样是自小伺候的情分,雯樱却因为自己前几日的异样嫌弃她这个主子落难失势。
    不过,如今她也醒悟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那你想过离开吗?”
    薛扶泠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初见顾轻虞的样子。
    那时的她高贵明艳,身上带着世家贵女历经磨难之后的坚强和孤傲,叫人觉得高不可攀。
    枝头上艳丽的玫瑰不该被淤泥摧残。
    “离开?离开谁?齐行度?还是将军府?咳咳……咳咳咳……”
    许是吃的太急,顾轻虞的脸瞬间被呛的通红。
    薛扶泠忙倒了茶水给她。
    缓了一会儿,顾轻虞才好了,将眼角笑出来的泪擦了,脸上带着茫然。
    “你若是想要自由,便趁我还是齐家主母,能做妾……妾室的主,将你送到庄子…庄子上去,总好过现如今的局面。”
    忍着渐渐升起的腹痛,薛扶泠咬着后槽牙将话尽量说的完整。
    还是那句话,她和顾轻虞没有多大仇,自然也不愿看她深陷在齐家的淖泥中。
    顾轻虞失神须臾,又重新带上笑颜,“我和你不一样啊,我还有弟弟要顾,我顾家还等着我和我弟弟去支撑呢。”
    她已不是有尖刺的玫瑰了,现如今的局面,她还要做依附齐行度和将军府的菟丝花,她还不能走。
    顾轻虞说完,也不再同薛扶泠讲话,而是专心低着头吃点心。
    可薛扶泠分明瞧见了几滴清泪落在她脚下毯子里,消失不见。
    罢了,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必强求。
    只她也顾不得顾轻虞如何,她腹中愈发疼痛难忍。
    直到行至半路,薛扶泠终于如愿叫齐行度发现了异常。
    齐行度起先还不信,待看见薛扶泠额头的冷汗、纸白的面色和衣裙后面的污迹,才拧着眉叫人将薛扶泠送回府里。
    顾轻虞一个人坐在薛扶泠的马车上,看着坐垫上的那团没人顾得上收拾的刺眼的血迹入了神。
    那日,她的笙儿也流了这么红的血,一片片的,染红了自己亲手给他做的包被。
    “呕~”
    顾轻虞头晕目眩,干呕一声,想吐却吐不出来。
    不行,她得撑着。
    她想复兴顾家,只没落的将军府和失势的李漪澜还不够,她得趁着这次进宫,去找更多的靠山。
    拿茶水压了压,没想到更加难受起来。
    她急的抓耳挠腮,抓的脖颈和手臂上大片殷红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