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这些话,无疑是变相的软禁。
怕薛扶泠用现在的这副尊荣出去乱说,败坏齐家的名声。
岂不知,这正合薛扶泠之意。
主仆三人趁着夜色,一路沉默着疾步回了蘅缇院。
丹薇几个也已经收拾好行李,只等着再与主子告别一声,便搬出齐家,奔向自由。
“哭什么?到了外头若是有难处就告诉我,或是去薛家告知兄长,高高兴兴的好生过日子。”
薛扶泠忍着泪意和酸楚,多叮嘱几句。
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看着几人被齐家管事的嬷嬷撵走,抹着泪,心中满是高兴。
蘅缇院四处灯火葳蕤,明明还与之前一样,却叫人觉得瞬间冷清了下来。
“……还好有你两个陪着我。”
看着满院寂静和萧条,薛扶泠握住两个同样抹泪的丫鬟的手。
她最不忍离别,最害怕孤独,到底也没能如愿。
“若是我来日身死……”
“呸呸呸!姑娘说什么呢?”
“姑娘定会长命好几百岁。”
紫竹香药连忙拉着薛扶泠向神佛告饶。
“不过早做打算罢了,又不是立时要死。”
两个丫鬟又要急,被薛扶泠笑着拦住。
“出嫁女的嫁妆在她身死之后,一是送回娘家,二是交由子女承继。”
“我与齐行度应该不会有孩子,所以这一项不作数。”
“我的嫁妆是嫡母给的,死后若是没有意外,估计也会交还给她。”
“姑娘到底想说什么?”紫竹泣不成声。
“好丫头,听我说完嘛。”薛扶泠笑着替她擦眼泪。
“嫁进齐家这三年,那些庄子产出的银钱,我也大多数重新置办了田产铺子等,已然比原先的嫁妆高出许多。这部分,日后便是你二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许推辞,也不许阳奉阴违,到时候好好活着,不然我会心碎的。”薛扶泠捧着胸口,佯装恶狠狠道。
“噗嗤~”香药没忍住,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姑娘竟也有这么活泼生动的时候?”紫竹也笑。
此话一出,薛扶泠亦有些呆愣。
“人都会长大的……”
她喃喃自语一句,便又恢复原先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有好多事儿要办。”
薛扶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吩咐两人替自己研磨铺纸。
“冯致那个登徒子的账,我已差遣丹薇和郑平去办了。若是顺利,该会有消息传来,只等着就成。”
“接下来就是安心找齐行度的麻烦。”
说罢,心情极好的一气儿写了好几张纸,才罢手。
“不管姑娘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姑娘,您尽管吩咐就是。”
紫竹香药坚定道。
“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就是送几封信,不必这么紧张,哈哈。”
亲近的只剩下两人,薛扶泠便也不打算瞒着她俩。
齐行度宠妾灭妻是一项罪名,迟迟不发抚恤银钱,亦能算作贪污大罪。
加上他近来官途“太顺”,又有静贵妃的袒护,朝中更是树敌太多。
有了这两项罪名,难道还担心那些提笔如握剑的文臣们没有事儿做吗?
若是嫌不够,她还有别的。
“姑娘何时吩咐过余娘子,叫她去找那些被放印子钱迫害的人了?”
紫竹有些发懵。
“给余娘的银票里就夹杂着东西,怪你没瞧见。”薛扶泠也不瞒她,如数告知。
“顾轻虞放印子钱也这么些日子了,早听说有好几家因为还不上,而家破人亡的。不过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叫他们递上状纸去告一告。”
“可他也不是没手段的,横竖还能借着家里的势压下去……”紫竹问。
薛扶泠接过香药递上的茶抿一口,道:“只要有良家告状,齐行度想要压下去,就得去消京兆府尹记录在案的卷宗。
咱们正好叫他家许太太帮帮忙,说服赵大人,将案卷先留着。”
“许太太?奴婢记得上次咱们府上开宴,她都没应奶奶的约,事关将军府,她如何能帮咱们办事?”
紫竹记性好,一下子想到薛扶泠口中的许太太是何人。
“还记得在岑国公府赏梅吗?你家姑娘我,还与她一见如故呢。”薛扶泠淡笑道。
“但是,一见如故还不够,借湖阳郡主的义女之名,那就妥当啦。”
“姑娘要打着湖阳郡主的名义做事吗?”
“我又何必将这个身份说出口,这不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实吗?而且就是吹个枕边风而已,大不了还有别的后手。”
要知道,顾轻虞还帮着齐禄媳妇的娘家哥哥买官了。
用的还是齐行度自己的名帖,事情办的一点也不隐蔽,加上齐禄舅兄是个草包,底下妒忌他的人一大堆,想拉他下马的人多的是。
俗话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若是一朝能有被踩进泥里的契机,那些人更不会给他死里逃生的机会。
如此,一个完整的闭环也算是出现了。
宠妾灭妻、贪污纳贿、仗势欺人、买卖官职。
四管齐下,将军府的家底再厚,多少也会掉一层皮。
“这三封信分别是给许太太、崔太太、苗大奶奶的。这几家是文官中的翘楚,出面弹劾齐行度,事半功倍。明日你去西街,直接交给珞嫂子,她知道怎么办。”
将东西交给香药,薛扶泠又将剩余的三封信交给紫竹。
“等丹薇他们过个两三日离开庄子,差不多就是外面关于我被打,以及齐行度宠妾灭妻的流言蜚语传的最盛的时候,这最后一封信就给兄长。”
其中有五个内容,一个是托他换掉文姨娘身边的静水和静安两人。
一个是叫他劝薛父不要送薛简来齐家私塾念书。
一个是安慰他不必担心薛扶泠的处境。
一个是嘱咐他,齐家遭文官弹劾的时候,不必为齐家说话和求情。
一个是烦他看看自己手中的那些抚恤名单有无问题。
姜氏只是禁足薛扶泠而已,丫鬟们还是能出去蘅缇院的,
“姑娘为何不为自己想想后路?就像香药说的,咱们和离离开这里。”
紫竹拿着信,一时伤感,不免落了泪。
“我阿娘的命在薛栊手上,除非我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将她带离薛家。”
“还有,薛家除了薛拢之外,其余都是好人。我若真与齐行度和离,带累的是他们的名声。”
“恩将仇报,非君子所为。”
舍她一人而已,能叫其余好人周全,也算是件幸事。